即便最后两天已经知道自己最终的命运,孙仰军却是到最后一刻,才像被子弹击中心脏般的瘫坐在椅子上,眼前茫然一片,仿佛三魂七魄在这一刻都被从身体里抽了出去。
商品期货交割实际进行两次结算:
一次就是进入交割时的期货账户结算。
铁矿石交割价是交割月的加权平均价,随着期货价格的不断下滑,目前交易软件显示出来的加权平均价,也就是最终的交割价,已经跌破每吨四十二美元。
而孙仰军所持两万手(每手一百吨)铁矿石合约,开仓均为每手五千六百美元(每吨五十六美元),这也就意味期货账户结算净亏损为两千八百万美元。
这也是铁矿石期货价格一路走低,期货经纪公司要求孙仰军不断填补的总的保证金规模。
孙仰军他接下来可以照每吨四十二美元的价格,准备两百万吨铁矿石的货款找期货合约方提货,但两千八百万美元的保证金在这一刻已经亏掉了。
这里面除了他潜逃带出去的资金,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孙家的一些亲朋故友,将一些见不得光的资金通过他熟悉的渠道洗到海外,暂时委托他保管、打理,都被他一把输了个干干净净。
“不应该这样的啊,怎么能这样子呢?都他妈是蠢货,狮山湾建设那么大规模的储备基地,眼睛都他妈瞎了吗?”
孙仰军站起来朝公寓外的阳台走去,嘴里喃喃自语着,
“基地一期建成就有五千万吨的储备能力啊,这些蠢货怎么就不明白,姓萧的杂碎敢搞这么大的动作,就是认定铁矿石价格一定会大幅上涨,认定国内对铁矿石需求一定会超乎想象的上升啊?国家刹车重化工业建设发展的时间根本就不会长,这些蠢货怎么就不明白啊?这些年姓萧的杂碎,每次都走在最正确的节奏上,有赌错过一次吗?这么做空头的蠢货,怎么就不研究他们这次面对的敌人有多恐怖!”
“哥!”
孙菲菲看到她哥失魂落魄的打开公寓客厅的房门,要朝外面的阳台走去,有点被吓住了,担忧的叫道。
孙仰军站住,带有最后一丝不甘心的自语道:
“输给姓萧的杂碎,我没有什么不服气的。他就是不管罗智林的声誉会不会受到影响,我能奈他何?但是这时候那些还做空头的蠢货啊,以为他们一时得利,真能猖狂下去吗?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要对付是谁!”
孙仰军又拉开门,走了出去,猛然翻身出了栏杆,一跃而下。
“啊!”
孙菲菲目睹这一幕,一屁股瘫坐在地板上尖叫起来……
…………
…………
新加坡虽然是弹丸小国,资源又匮乏,从六十年代起,却硬生生用海啸般的石油和金钱,砸出一片以高附加值产业为主的制造业天地。
在航空航天、半导体、化学和生物医学等领域,新加坡拥有诸多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高精尖制造产业集群。
其中萧良最为关注的半导体产业,新加坡目前拥有三十余家Ic设计公司、八家晶圆工厂、十六家封测公司以及材料、制造设备、光掩膜等相关的近两百家企业。
萧良难得在新加坡停留较长时间,这次也是通过新加坡国家资产经营和管理公司淡马锡的高层,得以拉上熊志远他们一起参观淡马锡旗下的特许半导体的晶圆工厂,以便有机会促进星益国际与特许半导体展开密切的合作。
淡马锡帮忙联系的那位高层这两天不在新加坡,因此参观过特许半导体的晶圆工厂过后,萧良他们就直接返回酒店,没有单独邀请特许半导体的接洽人员用宴。
萧良、隋婧这两天睡眠都不是很好,回酒店时在车上都小眯了一觉,下车走进酒店大堂,蓦然看到冯薇玲、朱祎琳面带焦急的站在大堂里,萧良掏出手机这才看到冯薇玲刚才给他打了三通电话都没有听见。
“啊呀,我肚子有点疼,等不及回房间了!”
熊志远当即四处张望,准备找到大堂附近的厕所方向借屎遁走,心想隋婧与冯薇玲、朱祎琳三个女人今天撞到一起,那真是火星撞地球啊,万一刀枪相见,溅萧良一身血就可以了,他实在没有必要无辜受牵连。
今天陪同一起参观晶圆厂的朱辉、袁可飞,也下意识就想跟熊志远一起溜走。
随行的工作人员这时候恨不得拿锤子将自己砸晕过去。
隋婧认识何红、张斐丽,甚至比萧良更早;而胡婕很长时间都是给萧良当助理,她也接触过几次。
却是冯薇玲、朱祎琳,她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见过,但在她的记忆里应该没有交流过——她对冯薇玲、朱祎琳的了解也最少。
当然了,朱祎琳背景也是极简单、明了的,朱家的很多密辛,她都有听别人说过,却是冯薇玲最是复杂。
隋婧知道冯薇玲作为巨鲸贸易的所有人与狮山湾铁矿石储备公司的大股东、总裁,这两年都留在新加坡坐镇,却没有想到朱祎琳这时也在新加坡。
隋婧这两天还缠着萧良多跟她说说冯薇玲这个女人呢,乍然看到冯薇玲、朱祎琳两个女人在酒店的大堂里等着她,多少有些手足无措,有些茫然朝萧良看过去……
“我刚刚接到警方的内部消息,说是孙菲菲工作的贸易公司,一名徐姓青年在一个小时前跳楼身亡,应该就是孙仰军……”冯薇玲与朱祎琳走上前来说道。
早就知道孙仰军以新的身份在新加坡跟孙菲菲有过接触,也猜测孙菲菲目前工作的贸易公司,就是孙仰军所办,但这半个多月来,萧良说按兵不动,冯薇玲这边也确实是按兵不动,包括没有安排人员去确认有关孙仰军、夏谢阳、孙菲菲他们的进一步消息。
因此,她们虽然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但目前也只能推测跳楼的这人应该就是孙仰军。
“孙仰军跳楼了?”熊志远震惊之余都忘了溜走。
他九五年才跟萧良在东洲相识,但在此之前,却受沈君鹏的引荐,就已经跟孙仰军喝过好几次酒。
这些年发生这么多事,熊志远没想到这时候会听到孙仰军跳楼的消息。
酒店大堂人来人往不适宜谈事情,萧良他们回到房间里,听冯薇玲说更具体的情况。
“警方接到报警后赶到孙菲菲所在的贸易公司,没有其他工作人员,仅有孙菲菲一人在场,受了刺激,神智似乎都有些不大清楚了;从现场警员传回来的消息,初步判断跳楼的应该就是孙仰军,孙菲菲现在也被带回警局接受调查,”
冯薇玲说到这里,看了隋婧一眼,说道,
“我已经安排了两名工作人员赶了过去,不管孙菲菲要不要帮助,他们都会陪在孙菲菲身边,直到她安全返回国内或者孙家其他人抵达新加坡。”
隋婧这时候也顾不上争风吃醋,问道:“夏谢阳他人呢?”
冯薇玲说道:“我给省国贸集团的周总通过电话,也通报了他这事。周总现在给了夏谢阳两条选择:一是将护照等上交,由谢总及省国贸国集团的另两名工作人员贴身跟随,可以去见孙菲菲,并协助处理孙仰军的后事,夏谢阳他个人的问题等回国后再进行处理。倘若夏谢阳无意配合,周总、谢总就只能在新加坡报警,对夏谢阳采取措施。”
“唉,孙仰军都拿着上亿资金潜逃出去,也搞定了新的身份,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呢?”熊志远叹了一口气,这事也轮不到他插手,他对孙仰军肯定也谈不上有什么同情,拍拍屁股站起来,与朱辉、袁可飞他们离开萧良的房间。
“隋小姐要是想见孙菲菲,我现在就安排车?”冯薇玲看向隋婧,问道。
“什么隋小姐,叫这么生分?得喊姐!”萧良跟冯薇玲说道。
隋婧美眸瞪了无耻到极点的萧良一眼,想将他一脚踹出去,想想还是算了;朱祎琳替她出手了,在背后踹了萧良一脚。
“你安排已经很好了,我就不去见孙菲菲,她估计这时候也不想见我,”
隋婧叹了一口气,说道,
“孙菲菲目睹她哥跳楼,也是够惨了,两次婚姻也都没有找到老老实实能厮守一生的人:温骏现在还音信全无,夏谢阳这次也少不了要进去几年,不知道几年过后等着他们的又是怎样物是人非!”
“温骏可能已经遇害了,”冯薇玲说道,“山西警方前段时间打掉一个黑社会组织,其中一个核心成员为了戴罪立功,交代他的两名同伙跟澳门资金公司有联系,曾负责替澳门的一家资金公司找温骏追债——这之前光耀资本股权调整就跟这事直接有关。可能涉及其他利益纠葛,这两人将温骏骗出境后杀害。山西警方正根据这条线索展开调查,暂时还不知道更具体的案情。不过,这两年温骏音信全无,大概率是真无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隋婧更是无语。
见房间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萧良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要我找两副牌,我们四个斗一斗地主?你们都不说话,我心里毛毛的!”
“你滚出去!”三个女人喊道,一起上前来将萧良赶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