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哲侧过头,看到她今天穿了一身米白色的西装套裙,比上次的深灰色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知性,长发挽起,露出优美的天鹅颈。
她站在他身边,目光同样投向面前画作,仿佛真是来欣赏画作的普通观众。
“苏总监相邀,不敢迟到,这幅画有何特别之处,值得你特意指定在这里见面?”霍哲语气平淡问。
苏婉儿唇角微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霍律师不觉得,这画里的意境,很像你我目前面临的局面吗?远山重重,看似清晰,实则云雾遮蔽,真相难明。”
“哦?那在苏总监看来,谁是山,谁是云,谁又是拨云见日的人?”霍哲挑眉,转向她,目光锐利。
她将目光从画上移开,迎上霍哲的视线,琥珀色眼眸在展厅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山是陈年旧事,云是各方势力织就的迷网,至于拨云见日的人……或许不止一个,也或许,拨开云雾见到的,并非朗朗乾坤,而是更深的悬崖。”
她意有所指说。
“是吗?看来苏总监对前景颇为悲观。”霍哲心中暗惊,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你错了,我不是悲观,是清醒。”苏婉儿说话间,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只有两人能听见。
“霍律师,你查陈默,查陈晓峰,甚至查我,想必已有不少收获,但你是否想过,为什么关于那面铜镜的线索,会如此轻易地浮出水面?就像有人故意放在你面前一样。”
霍哲迟疑了半秒,神情依旧平静问:“愿闻其详。”
“陈晓峰在深商控股经手的项目,资金最终流向的几个空壳公司,注册地都在一个叫做‘圣约翰岛’的地方。”苏婉儿缓缓说道,同时仔细观察着霍哲的反应,
“只是,巧合的是,大约十年前,贵家族名下的一支海外投资基金,也曾在那里有过频繁的资金往来记录,虽然时间很短,且记录……被抹得很干净。”
这个消息,如同在霍哲耳边投下一颗炸雷!
圣约翰岛是知名的国际离岸金融中心,也是许多见不得光资金的中转站。
苏婉儿竟然将线索直接引向了霍家?这是诬陷,还是确有其事?如果是后者,那意味着什么?霍家内部有人牵扯其中?
还是……这只是更深层布局的一部分?
霍哲瞳孔骤然收缩,但强大的自制力让他瞬间控制住了表情,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冰冷锐利:
“苏总监,指控需要证据,凭空臆测和关联,在法律上毫无意义。”
苏婉儿对他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轻笑了一下,带着几分嘲讽:“霍律师,别紧张,我若真想借此指控什么,就不会在这里跟你说了。”
霍哲眼神深幽的盯着他,没说话,更没表态……
她微微一笑,继续抛出更具冲击力的信息:
“据我所知,陈默研究员在病退前,曾私下对几件馆藏青铜器做过非正式的成分分析,其中就包括那面战国铜镜。
分析结果显示,更接近……某种后世的高仿工艺,而他提交这份非正式报告后不久,就‘被病退’了。”
战国铜镜可能是高仿?陈默因此被逼退?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面镜子的价值就绝非文物本身那么简单了,它可能是一个关键证据,或者一个巨大的骗局的核心!
霍哲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消化这些突来的信息,并判断其真伪。
苏婉儿的话真真假假,虚实难辨,但每一个点都直指核心,让他无法忽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对你和盛景有什么好处?”他试图看穿她平静外表下的真实意图。
苏婉儿无惧他的凝视,眼神坦荡得令人心惊:
“我说过,我的职责是维护客户利益,但大道案的水太深,你我比谁都清楚,深商控股背后牵扯的利益盘根错节,盛景也不想被人当枪使,更不想莫名其妙地卷入无法控制的漩涡。
找出真相,理清责任,对所有人都好。”她说完,突然向前距离霍哲更近一步,身上那股冷冽的香气更加清晰:
“霍律师,我们或许立场不同,但至少在探寻真相这一点上,目标是一致的,与其互相猜忌,各自为战。
不如……有限度地信息共享?毕竟,敌人的敌人,或许能成为暂时的朋友。”
“有限度的信息共享?苏总监,你所谓的共享,就是单方面地抛出一些骇人听闻的消息,让我去冲锋陷阵,而你则躲在幕后,观察风向?”
霍哲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苏婉儿并不恼,反而点了点头:“很公平的质疑,所以,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再提供一个信息。
陈晓峰下周三会秘密回京海,处理一些私事,这是他常用的一个临时住所地址。”她说着,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到他面前。
霍哲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审视着她,判断这是否又是一个陷阱。
陈晓峰是关键人物,如果能直接接触,无疑能打开突破口,但风险也极大。
“我如何相信这不是一个圈套?”
“你可以不信,选择权在你,不过,霍律师,机会往往稍纵即逝,就像这画上的云雾,风吹即散,但也可能瞬间合拢。”
苏婉儿将纸条放在旁边的展台边缘,深意说完,不再看霍哲,转身,优雅地离开了展厅,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霍哲站在原地,目光从苏婉儿消失的方向,移到展台边缘那张小小的纸条上,
她今天透露的信息量巨大,且极具颠覆性,还将霍家海外基金牵扯进来,是真是假?
战国铜镜可能是高仿,陈默因此遭殃,证据何在?陈晓峰回京海的消息,是诱饵还是机会?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锤子,敲打着他固有的认知和判断。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猎手,现在却感觉自己也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而执棋者,似乎不止一方。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伸出手,拿起了那张纸条,上面是一个位于京海老城区的地址,字迹清秀。
无论这是陷阱还是机会,他都必须去探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