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朝阳还未跃出群山之际，达纳和葛妮便已整装待发，带着巡逻小队从二号要塞出发，踏上了南侧巡逻的既定路线。
晨风微凉，荒野中的草叶上还挂着夜间残留的露珠，照得众人身上的附魔武装和法袍微微泛光。
而另一边，安格则独自来到了三号要塞北墙之上。
他没有选择休息，而是准备执行一项无人吩咐、也没人鼓励的任务——前往北方侦察。
此举在不少战士眼中显得有些多余，甚至令人费解。
神魔战场向来由帝国统军统一部署，战术节奏也由各大指挥官带领的主战团决定。
区区一百多人的守备队，难道真能左右整个局势？许多战士私下低语，认为安格太过积极，甚至有些异想天开。
但安格不这么看。
哪怕只是身处战场边缘，他依然觉得：只有把战况掌握于心才是最安全的策略。
“再怎么依靠福卡斯堡垒情报，也不如自己看一眼来得安心。”安格曾这样对汉森说过。
虽然后者语气中也带着保留，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并叮嘱他注意来自地面的恶鬼飞矛。
飞得足够高，大多数恶鬼的投掷力就奈何不了他。
简单安排了格桑几人负责后续调度。
安格便从魔法腰包中取出魔法扫帚，纵身飞上天空，朝着北方那片被恶鬼占据的荒野飞去。
高空之上，风声呼啸，目光所及，尽是焦黄荒芜与灰黑交错的大地。
地面上，零零散散的恶鬼巡逻小队正在荒野中游走。
有的在互相交换信息，有的拖拽着捡来的尸骸，有的则抬头望着空中的安格，似乎察觉了某种威胁。
“来了。”安格握紧扫帚柄，眼中微凝。
一支恶鬼小队突然停下，站在山坡上将数支飞矛同时掷向高空。
空气中划过几道粗长的黑影，但很快便力竭坠落。
安格稳稳停在八百多米的高空，通过望远镜观察地面。
那一幕幕丑陋凶残的恶鬼身影，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选择一处暂时无人巡逻的空地，安格缓缓降落，踩在碎石与干草之间。
他一挥手，一阵黑雾在身侧凝聚，梦魇王者被安格召唤了过来。
“该你出场了。”
梦魇轻嘶一声，四蹄如墨火般踏地，威压顿起。
接着，安格从魔法腰包中取出黑暗武装，穿戴在身。
片刻后，他浑身漆黑如墨，黑暗武装线条暗藏魔纹，与梦魇王者浑然一体，宛如地狱中走出的黑暗骑士。
就在他完成伪装的那一刻。
远处几头徘徊的魔兽原本躁动的动作顿时一滞，继而缓缓退开，恶鬼小队也变得谨慎起来。
这种压迫感，是黑暗气息的天然威慑。
安格知道，只要不靠太近，这些恶鬼便会误以为他是渊狱的某位使者，不敢轻举妄动。
他抓住这片刻空隙，开始观察这片区域的敌军分布。
不到一个上午时间，他便遇到了近百支不同方向移动的恶鬼巡逻队伍。
每一支都由七名恶鬼组成，兵力虽不庞大，但密度极高。
“印地山道正北方这片荒野……已经被彻底被恶鬼了。”安格自语，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凝重。
他所看到的，还只是荒野的半段。
整个荒野之宽广、恶鬼之密集，远超他原本的估计。
更麻烦的是，这些恶鬼并非单独存在。
他们背后还有数量众多的魔兽，有的身躯嶙峋如枯骨，有的獠牙粗长、皮肤焦黑——不是渊狱魔兽，便是被魔化的魔兽。
虽然整体实力多为三级到四级，但若配合恶鬼成群结队而动，其杀伤力也不容小觑。
天色渐渐昏暗。
落日的余光洒在远方，映出一线连绵起伏的山脊轮廓。
那是第一防线。
安格双眼微眯，骑着梦魇王者缓缓拉升高度，从空中远眺。
他看到那条山脉的走势比第二防线平缓许多，山体的天然屏障明显不足。
但在山峰之间，一座座黑色堡垒错落有致地立着，有的冒着淡淡的黑烟，有的隐约传来号角声。
“果然是原本人类的防御工事，被恶鬼重新利用了。”他低声说道。
他没再靠近。
以他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在有三阶恶鬼存在的战场边缘长时间滞留。
传奇级恶鬼可不是靠飞得高就能躲过的，尤其是某些拥有感知类能力的存在。
于是，他趁夜幕降临，找了一处山峰顶部匿藏。
梦魇王者蜷伏在一旁，身上的黑雾与山岩完美融合。
安格穿着黑暗武装，整个人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即便有恶鬼从山下经过，也没有一丝察觉。
夜晚静谧无声，偶有一两声魔兽咆哮在远方回荡。
安格闭目养神，思绪却不停地转动，开始构思如何将这次侦察结果转化为可用情报。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亮，他便起身重新骑上梦魇王者，从高空自东西向巡航，继续观察整个防线的横向布局。
不到百公里的正面战线，他数出至少十座大型堡垒，每一座皆有浓重的黑雾弥漫，显然是恶鬼的大型驻军据点。
粗略估算，仅这片前线，敌方就布置了超过五千名恶鬼兵力。
“想要拿回第一防线……哪怕只是一个突破口，也不是短期能做到的。”安格望着远方，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但如果我们只是坐在第二防线后面等命令，那我们将永远也无法主动出击。”
他说完，拍了拍梦魇王者的颈侧：“回去吧。接下来，有不少准备要做了。”
——
第二天下午，日光偏西，洒落在印地山道的石墙与了望塔上。
安格骑着魔法扫帚自北而返，身上的黑暗武装也已换成了火焰武装，气息也压制得极低。
这趟行程耗去了他一整天的时间，但收获颇丰。
他本打算第一时间将侦察到的情报上报，可就在他抵达要塞后不久。
雷德便找到了他。
“我知道你想上报今天看到的一切，”雷德压低了声音，神情复杂，“但我建议你别这么做。”
“为什么？”安格疑惑地问。
雷德看了他一眼，却没正面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稳地说道：“听我的，保持沉默比你想象的更安全。”
见对方语气坚定，安格虽有疑惑，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雷德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既然没有解释，背后必有深意。
于是他便压下了汇报的念头，回到住所清洗整备。
直到傍晚，他才前往餐厅用餐。
此时正是战士们晚餐的时段，食堂内气氛不算喧闹，却充满了疲惫与生活的味道。
安格刚刚坐下不久，汉森便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一位气质颇为不同的男子。
那人有着一头齐颈的金色短发，皮肤白润，面庞硬朗，眉宇间透着一种自信却不咄咄逼人的坚毅感。
他身着白金相间的法袍，胸前佩戴着一个象征光明之神的十芒星徽记，走在兵士之间却没有丝毫的拘谨。
“安格，”汉森微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教会派来的克尔教士，一名光明祭司。”
安格起身，礼貌地向对方致意。
克尔微微颔首，目光打量着安格，眼神中并没有轻视，反而带着几分观察与兴趣。
他直接开口问道：“听说你对圣光牧师的传承很感兴趣？”
安格点了点头：“我修行的是圣光魔法，但帝国并没有系统的传承。圣光术是我自己悟出来的，其余光明弹、圣光祝福这些，也是在黑魔法会的一些缴获魔法书中学会的。”
“能让我看看你的圣光术吗？”克尔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权威的审视意味。
安格没有多言，右手轻轻一抬，一道纯净温和的圣光便在掌心绽放。
那道光芒不像普通魔法那样刺眼炽白，而是带着柔和的金色，宛如晨曦初露，静静地映照着餐厅一角。
克尔眼中露出欣慰的光芒，点了点头。
“你想要圣光魔法的传承吗？”他忽然问道，语气直白。
“这不是废话吗？”安格笑了一声，“我要是不想要，也不会特意去问汉森了。”
他的话让气氛一滞，汉森干咳了几声，试图缓和气氛。
但克尔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反而轻轻一笑，似乎并不在意安格的直接。
“既然如此，”他平静地说，“加入教会吧，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立即接纳你，正式册封你为圣光牧师。从此你将受万人敬仰，拥有教会的庇护与荣耀。”
安格却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神情微凝，眼神变得深沉。
“说说看，你们教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克尔听罢，似乎早已料到这个问题，语气庄严而充满信仰地回答道：“我们光明教会是侍奉光明之神的组织，我们是神的仆人，肩负着驱散黑暗、传播光明的神圣使命。”
“凡是加入教会者，死后将进入神国，永远与神同在，脱离战火与苦难。”
安格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那光明之神和晨曦女神、自由女神是怎样的关系？”
这一问让克尔微微一愣，旋即皱眉：“没有任何关系。那两位神灵与光明之神并不隶属于同一体系，是各自独立的存在。”
“你不会是加入了晨曦教会或者自由教会吧？”他紧接着问道。
“并没有。”安格淡淡回答，“我对教会没兴趣，至于做一个神灵的仆人……我更加没兴趣。”
这句话让克尔的神情稍显冷淡，但他依旧保持着基本的克制与礼貌。
“你作为圣光魔法的掌握者，是被光明所选中的人。”
“若不加入教会，那迟早会遭受黑暗的追逐，走得越远，黑暗越深。”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注定的宿命。
安格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回忆。
他忽然想起乔伊斯曾说过的一句话：“黑暗总会寻找光明，而光明也终将吸引黑暗。”
他沉思片刻，随即问道：“如果我不加入教会，还有机会获得圣光魔法的传承吗？”
克尔看着他，先是点头，随后又缓缓摇头：“你可以用功勋来兑换，但那需要三万点。说实话，我不认为你能攒够。”
“你可以慢慢考虑，”克尔转身，语气依旧平静，“若是改变主意，告诉汉森，他知道怎么联系我。”
话音落下，他便离开了食堂，片刻后便骑着魔法扫帚升空，在夜色中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山脉之间。
“他胆子也太大了吧？”达纳凑上来，小声嘀咕，“这种时候还敢晚上出要塞？”
“克尔教士可不是普通的祭司。”汉森叹了口气，“他是光明祭司，非常克制渊狱恶鬼。恶鬼反而不敢轻易靠近他。”
达纳听后恍然：“哦——那也难怪他底气那么足。”
汉森又转头看向安格，表情有些无奈：“你啊，其实应该答应他的。加入教会，成为圣光牧师，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安格耸了耸肩：“让我成为某个神灵的仆人，那我是没兴趣的。”
一旁的昆蒂娜等人也纷纷点头，虽然他们对教会不算了解，但克尔那种神情和说话方式让他们感到一种压迫感。
就像是一个被彻底磨平了个性的忠实执仆，不再拥有自我。
他们都不希望安格变成那种人。
“那你就努力攒功勋点吧。”汉森摇头，语气中带着一点惋惜，“不过我要提醒你，圣光魔法师的传承……是不单独拆开的。”
“意思是，要么加入教会，要么拿出三万点功勋？”安格问。
“差不多。”汉森摊手，“很多人想加入教会都没门路，你倒是个例外。”
安格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