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给我们老关家立下如此汗马功劳,有了这件事,我在家里也算抬起头了!”
关鹤满脸红光,兴奋地搓着手在病房里来回踱步,“我看家里谁还敢说我是纨绔份子!我爸这下总算能瞑目……啊不是,是含笑九泉了!”
“可惜你现在不行了,不然咱们哥俩现在就可以出去摆一桌喝个痛快。”
“……”周宴珩捏了捏眉心,几度欲言又止,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关鹤正说到兴头上,被这冷不丁一句砸得愣住,顶着满脑袋问号凑近,“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小周周真出问……啊?”
周宴珩的厌蠢症终于爆发,一把扣住关鹤的脖子,眯着眼打量他,“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余笙给检察官的证据链出现了问题,你盗取余笙发给姜花衫的邮件,反而拿到了真正的实锤?”
关鹤被掐得咳了一声,皱起眉头认真思索。片刻后,他眼底猛地闪过一道光,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难道,余笙是故意的?”他小心翼翼观察着周宴珩的脸色,“可是她明明有证据,为什么要提供假的,这个假证据还差点害得她被立案,她到底在谋划什么?”
周宴珩皱眉,一脸嫌弃地推开他,“不是余笙,余笙没这样的手段。余斯文应该是一开始就打算把余笙推出去当替死鬼,所以,余笙手里的那份证据从始至终都是假的。”
“假的?”关鹤揉了揉被掐红的胳膊,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可我手里的证据就是真的,这又怎么解释?”
他突然怔住,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满脸错愕地看向周宴珩:“沈家?”
见周宴珩没有反驳,关鹤立马坐直了身体,猛地拍了拍大腿,“我知道了,是沈家!沈家一开始就掌握了余斯文卖国求荣的证据,他们是故意的,他们更换了余笙的邮件,故意让我拿到了真正的证据!他们……”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卡住了,眉头紧锁:“不对呀!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想干嘛?”
周宴珩转眸望向窗外。
雷雨初歇,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将鲸港的璀璨灯火切割得支离破碎,光怪陆离,恰如眼前这迷局。
他忽然问了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在围棋里,想要做活,或攻击大龙,最忌讳什么?”
关鹤一愣,下意识回答:“……棋子孤悬,被分断,各自为战?”
“没错。”周宴珩斜睨了他一眼,声音低沉,“孤子易死,唯有连通,共享其气,才能形成力量。沈家这是在布局,让关家做拉余斯文下马的马前卒。”
“什么意思?”关鹤虽然还是没有听懂,但也知道自己可能是中招了。
周宴珩解释道:“沈家既然能提前准备好证据,就一定知道这份证据是谁偷走的。眼下余斯文和余笙的案件成了全国瞩目的焦点,公众最关心的真相无外乎他们俩谁才是真正的卖国贼,而关家手里正好有余斯文卖国的证据,若是关家不出手,沈家势必会出手,到时候你的父亲会因为私藏证据被视作余斯文同党。”
关鹤皱了皱眉,“那当然要出手了,这可是绝佳的机会。”
“没错。”周宴珩语调轻松,眼里的深意却过于沉重,“这就是沈家高明之处,有人在布局的时候就已经提前给你们规划好了落子的地方,而你们没得选择。”
关鹤抓了抓耳朵,“我不懂,关家出面既可以赢得民心,还能顺势拿下这次总统选举的票选,这怎么看都是我拿了好处啊。”
周宴珩嗤笑了一声,“愚人之智。你还不明白,这才是这局棋布局最厉害的地方,就像我们现在,明知是被摆了一道,明知证据是沈家送上门的,但也只能站出来演完这场戏。换句话说,就算你父亲最后当上总统,厉害的不是你父亲,而是沈家,因为,从‘她’布局的路数来看,她本意就是要让关家上位的,棋面遵循谁的棋意,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她?”关鹤细细斟酌了许久,好像悟出一点东西了,“你是说,沈家故意做局,以总统之位诱导关家站出来和余家硬刚?”
如此看来,这证据现在反而成了烫手山芋。
同样的证据关家和沈家都有,但沈家依旧可以藏在暗处,但关家却不能,因为沈家一定有他截取邮件的秘密,若是关家不自证,到时候被沈家反咬一口,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同样的情况,关家如果举报沈家,恰恰又透露了自己知道证据的实情。
“沈家老爷子果然老谋深算!”关鹤想明白后气得牙痒痒,“敢情他早就知道我会去偷情报?专门等着我?!”
周宴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关鹤忽然腾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怎么了?”
周宴珩淡淡道:“这局棋如果是沈家老爷子谋划的,那你我就可以松一口气了,毕竟是鲸港的影子总统,我们输给他不算丢脸。怕就怕在,老爷子并不知情,真正布局的另有其人。”
“他人?”关鹤拧着眉头,把沈家人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最后锁定了一个目标,“难不成是沈兰曦?要不就是沈归灵?肯定不是沈清予,那傻逼没这脑子。”
周宴珩扯着嘴角笑了笑,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关鹤看不懂,但此刻他也没心情弄懂,连忙起身告辞,“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去跟我家老头儿商量商量。”
没等他说完,床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关鹤看了一眼,眼皮跳了跳,勉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拿起手机。
“喂~爸……”
没等他说完,电话那边的暴怒声嗡嗡袭来,关鹤眯了眯眼,把手机拿开半米远,按下扩音键,“您别激动了,咱们往好的方向想,您出手弄死余斯文,总统之位不就到手了?有了这波热度,民众对您的信任肯定水涨船高,没准以后连任都不成问题~”
“你是猪脑子吗?”关楼的声音在咆哮,连周宴珩都侧过了头,“我要坐总统之位多的是办法,要不是莫名其妙给我偷一份烫手山芋,我直接被人架上去当炮灰吗?”
“你知道余斯文背后的势力是谁吗?他沈家怎么不做出头鸟?真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最怕蠢人灵机一动!”
“……”周宴珩眼皮跳了跳,转眸看向关鹤。
暗中监察姜花衫这主意是他给关鹤出的,关楼这是在骂他。
关鹤莫名打了个冷颤,捂着手机一脸猥琐,“爸,你小声点!”
“你还怕丢脸?!”关楼冷哼一声,忽然语气一转,变得凝重,“你之前说这份邮件从谁那偷的?”
关鹤想也没想,“还能有谁,就那癫婆子啊。”
关楼,“哪个癫婆子,说人话。”
关鹤,“还能有谁?姜花衫啊,怎么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件事栽了就栽了,但务必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可不能被人当工具戏耍了还不知道下棋的人是谁。”
关鹤愣了愣,怎么连老头子也这么说。
他含糊点了点头,“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等等。”关楼声音里多了一丝疲惫,“这件事事关关家名誉,你务必守口如瓶,半个字都不许透露,包括阿珩在内,听清楚没?”
关鹤转头看向周宴珩,又看了看屏幕的扩音按钮,斩钉截铁声音洪亮如钟:“放心吧,爸!我跟周宴珩都是假玩儿,不交心的!”
周宴珩,“……”
电话挂断的瞬间,病房里陷入一片死寂。
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水痕斑驳的玻璃,映着关鹤那张‘忠诚’的内奸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