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氏母女斥责的话语，有人觉得在理，有人就觉得小题大做。
一来谈论的人只是暂时提及绵妮“命硬”，后面有补充孩子“能干能拿事”，这都是夸赞。
二来讨论的初衷是好的，觉得她在待嫁女中算数一数二的，并没有贬低之意。
要真说贬低，那也是贬低了李晖媳妇，跟绵妮没有关系。
原本没打算开口的程雪，见大家伙儿的面色各异，心知此事不能装哑巴。
“上次说我家晖子客死他乡，我本想追究到底，可蒋叔为了同村情谊、动用村规给了交代，我就没吱声。谁曾想我的纵容倒是助长了你们随意议论、不分场合、不分对象。
绵妮才十一岁，你们在村头议论小姑娘的亲事合适吗？要脸吗？我给村里安排石桌、石椅、还有木椅，是让大家纳凉、闲聊，不是让你们在这扯舌头！李忠——”
“夫人请吩咐。”
程雪从怀里掏出李晖留下来的印章。
这是官府发的子母章，李晖带走了母，家里留的子。
“拿老爷印章去镇上报官，诋毁老爷跟我的事就算了，诋毁已故将士遗孤，李家绝不姑息！”
“铁蛋娘，你这是啥话？啥叫我们诋毁！外卖起先是说孩子‘命硬’，可后来都赞许说她‘懂事能拿事’，是儿媳妇的不二人选。你咋能……”
程雪“呵呵……”冷笑，一双眼睛睨着她，幽幽道：
“孙嫂子，你闺女今年十三岁、比绵妮还大，你咋不在村头跟大家伙儿议论你家闺女的亲事？给她找婆家呢？”
“我……”孙波媳妇语塞了。
直到这一刻，觉得程雪小题大做的那些村民，也都醒悟了。
这就不是议论好坏的问题，而是关乎一个女儿家名声的行径。
甭管后面的“懂事、拿事”多么好听，在村头议论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就不是成年人该做的事。
郭杨氏借着耿氏的手劲站起身，冲刚才议论侄女的几个人怒声呵斥——
“说啊，咋不说了？刚才不还振振有词、觉得自己没错吗？我告诉你们，我家绵妮要是因为你们的话而寻短见，我就放火把你们家都烧了，谁也别想好过！
绵妮的爹是走了、娘也改了嫁，可她还有亲大伯、亲伯娘，我们两口子跟你们死磕到底，没有转圜余地。”
“对，大嫂说得没错。我跟四弟妹也支持。刚才谁议论我们家绵妮、云妮，都得见官吃板子！一群加一起二百来岁的成年人，竟叭叭一个小姑娘，不怕做损？”
“那还怕啥，闫大山这么多年就俩傻儿子，谁知道是不是老天惩罚他天天扯舌头。”
郭四柱媳妇自打男人服兵役后，就再也没有好脾气的时候。
说话不客气，态度不谦卑，为的就是让村里人知道她不好惹，别想欺负他们母子三人。
有两个妯娌支持，杨氏直接走到她们跟前，一手牵一个，直奔村头管路。
闫大山等人想要服软、阻止，可惜三叔公带人拦着他们，根本不让过去。老爷子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如今事情发展的这般顺利，他最高兴。
冲蒋建业挥挥手，提醒说：
“赶紧跟过去看看，这次不能再纵容，得好好惩罚、以儆效尤，免得闲下来就管不住嘴。大家伙儿也都给自己提个醒，议论别人家的事儿可以，但如果人家追责，那就只能自食恶果。别以为你们就没错，他们在议论绵妮的时候你们没制止、还听声，就是失德……”
三叔公一番长篇大论的教诲，令村头柳树下好久都没那么多人聚集。即便聚集，也就下棋。
闫大山这些嚼舌根的，证据确凿，而且对象还是个战死将士的遗孤，全部被罚去白山镇修路。那边官道坑坑洼洼很多年，是平阳县最破的官道。
预计两年修好，也就说这些男男女女得在那边免费干两年。
程雪听到李忠回来的回报，心里舒畅的不住颔首。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前有掌嘴半个月，如今又有免费做苦力，想来村里正经能消停一阵子……
……
四月十六这天中午，言懿忻坐车匆匆回来。
考中秀才回来小住几日后，他就去府城的腾飞书院念书。虽然今年不参加乡试，可该念的书得念，学业不能荒废。
程雪看着彬彬有礼的孩子，心中满意。
“赶回来就好，明天上梁时你就带四蛋过去，撒喜钱也是你们俩。你叔跟铁蛋都不在，家里你来张罗。”
如今他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等四年后李悦及笄，给俩人办事儿。相差四岁刚刚好，知道疼人、让人、照顾人。而且孩子也乐意，两全其美。
“放心吧婶子，等下我去找武师傅询问过程，明天肯定不会出纰漏。”
程雪笑着摆摆手，给他倒杯水。
“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一个上梁罢了，你能应付。在书院咋样，还好吗？同寝的人可还好相处？”
“都挺好的婶子，您放心。昨天我在县里住一宿，听杜爷爷说，杜平仁要参加今年的乡试。”
“咋地，你心里长草了？”
言懿忻憨笑点头，没有否认。
好女百家求，在县里时他就看出杜爷爷有意撮合杜平仁跟李悦，还有汪森媳妇、周飞媳妇。
他都能看出来，程雪自然也看出来。不过相较于那三家，她还是觉得言懿忻是良配。不是她妄自菲薄自家闺女，李悦的确有缺点，而且性格方面根本不适合大户人家。
言懿忻就不同了，他跟李悦朝夕相处、彼此了解，能包容对方的处事方式跟脾气。更重要的是言懿忻有担当，只要李悦别作、别闹，他们绝对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
“傻孩子，我跟你叔的心意你还不了解？更何况糖糖自己的意愿更重要。还有就是她的性格……”
“婶子，我觉得糖糖很好，就这样、别提醒，让她自己慢慢改。不然刻意的扭转，反而坏事。”
瞧瞧，这就是选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