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盒子的李恒自从回来就没吱声，李晖跟言懿忻都看出来。
最后，还是言懿忻用手碰碰他，问：
“咋地了，送东西时遇到啥事儿了吗？”
李恒“啊”了一声，随后看着父亲问：
“爹，我要是同情李万山，是不是不太好。”
“为啥这么问？”
李恒挠挠头，好一会儿才说：
“今天我给周叔送韭菜盒子是看到李万山了。他坐在他家门口，可怜巴巴的瞅着盘子吞咽口水。鼻涕咧些，身上衣服一看就好几天都没换，全是鼻涕嘎。开始我没搭理他，可送完出来他还那么坐着，双眼通红通红的，我……我就忍不住问他咋了。”
李晖颔首，喂李怀喝粥的同时问：
“那他咋回答的？”
“他没回答，直接就跑屋去了。我见他家院门没关，就……进去了。爹你别瞪我，我知道分寸的。他要跟我装可怜，我肯定不搭理，但当时他没有。我进院后听到他娘的咳嗽声，还有他的哭声。他想找董爷爷帮忙看病，但他娘没让。”
“那他爹呢？”程雪追问。
“不知道，没看见也没听到他声。”李恒回答，“娘，我听着那咳嗽，感觉肺子都要咳出来了。”
程雪欣慰他的柔软，也肯定他的睿智。知道什么情况不能进，什么情况不能。
这个年纪正是不记仇的时候，要好好保护。
“你做的很对，不过再有下次，娘还是希望你能不要冒险，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事儿娘跟你爹都知道了，等下让你爹去找族长跟里正，让他们出面过去瞅一眼。”
“嗯，好。”李恒重重颔首，一扫刚才阴霾。
晚饭后，李晖前脚刚出去报信，后脚于昭就牵牛套车，往地里运粪肥。
除了去年春耕、秋收，他们哥仨没来，以往每年他们种完自家地，都会来这边帮忙。
李恒跟言懿忻还有李悦都跟着下地，虽说不让她下地，可小姑娘实在待不住。程雪在家看孩子，顺道用木板糊袼褙。
袼褙，就是用浆子一层一层把碎布粘起来，然后风干剪成鞋底形状。一般8到10片袼褙为一组，阵脚密实的打圈缝，再有些旁的加工，这就是俗称的千层底。
春耕最废鞋子，趁现在不忙时抓紧多做出几双，免得到时候没鞋子穿。
一整张厚实的袼褙糊好，拿起放在地桌上，等明天拿出去晒干。第二张糊到一半，李晖跟于昭他们一起回来了。于昭恨债，还想再干，李晖没让。
“家里今年雇的人很实在，你不用担心，赶紧洗洗睡觉，明天有的忙。我刚才跟大可哥说了，你下工跟他一起回来。”
“行。”于昭听劝，牵牛去后院卸车。
李晖进屋见烛光下干活的程雪，上扬嘴角。
“万山娘病得不轻，本打算找董叔过来给她瞧瞧，没想到李庆年回来了。”
“咋，他回来就不能找了？还是……他把你们都撵走了？”
“倒也没有。”李晖摇头，“反正没让找董叔，他说明天自己带秦氏去镇上看病。”
程雪“嗯”了一声，手里的活没停。
“行吧，他爱用不用，反正咱没做到视若无睹就好。”
“我去教孩子们念书。”李晖说完出去了。
程雪糊了四张袼褙，揉揉发胀的脖颈子，上炕放被。俩孩子早就头挨头的睡着了，看着他们恬淡的睡颜，还有肉嘟嘟的小脸，只觉心里舒坦。
过了周岁的李怀，比以前要能说不少，而且逢人就笑，特别可爱。她都可以想象日后孩子长大，会是个小话痨。
一晃两天过去，春耕正式开始。
程雪每天带人下地干活，除了用牛犁地，也有人工背地，还有就是言懿忻跟李恒用的手拉犁。
这玩意干得比人快，基本上人背出一根垄，手拉犁能犁出一根半。
村里不少人过来问这东西在哪儿买的，程雪也没吝啬，告诉他们在哪儿定做，然后就没有了消息。
没法子，料跟手工实在太贵，说起来就是没算过来账。一副犁杖的确很贵，可除以十年、二十年，就没那么贵了。
在林场上工的人，晚上没空种地就只能起大早。每每这个时候，肖清霖就得提醒大家注意安全。
为此，每天午饭后硬实给他们挤出一炷香的休息时间。简单小憩也能解乏，总比下午昏昏涨涨干活强。
琴买回来了，由于程雪每天都带着李恒、言懿忻下地干活，连氏就来家教李悦，顺道帮忙照看孩子。不止教她弹琴，还有围棋、作画，虽然都是皮毛，但李悦学的很认真，而且很认学。
春耕进行到一半时，她就能弹上一首简单的曲子。肯练、认练，连氏都佩服她的韧劲儿。
没过两天，二次征兵的日子定了。头天晚上通知完，第二天一早就走，根本不给大家反应的时间。
在林场上工的还好，特意放假一天，让他们送送亲人。此次南下，是跟北境的大部队一起，所以这天晚上村里的村民都早早收工，就为转天去官道上瞅一眼自家孩子。
北境没有发生战争，所以大家都知道孩子安全。可南下就不保准了，说不定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肖清霖特意帮忙打听过，于暄这次也得跟着南下。虽然他保证守备部只是清点、记数，不会上战场，但谁又能说得准呢？
程雪找出李晖好几身薄料子的衣服，然后又把最近做的千层底，全部给他打包。
“嫂子够了，别再装了。”于昭十分不好意思。
程雪摇头，又把自己前阵子做的止痒消肿膏装上。
家里有孩子，所以她趁手里药材足，就提前做一些。
谁曾想竟然给表弟用上了，早知这样就多做一些伤药啥的，也能安心。
“时间太仓促了，要是早点告诉，我能多备一些。”
于昭看着一大包袱的东西，笑着说：
“这就不少了，我娘都未必能给他准备这么多。”
“行了，你回屋睡觉吧，我去给你哥做点东西，免得他半夜饿。”
对于表哥、表嫂的感情，他还真是挺羡慕的。
十余年如一日，等村西房子建好，他也回去把媳妇接过来，以后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