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午休过后，艾尔希亚便动身前往大学堂听课——是的，即便已是成年术师，也仍需定期接受长辈的指点。
德拉科跟他们不是一个体系，空闲的时间除了去寻找材料，就是待在自己的实验室里。
如今留在西方研发部的骨干，大多已被送去大学深造，近来的信件中，他们屡屡提及各类新奇的“科技”知识。
只是当德拉科把信拿给艾尔希亚和她的两位哥哥看时，才发现他们对“科技”的了解竟少得可怜。
起初，他以为这是术师家族常年隐居、与世隔绝所致。
直到某日，他陪艾尔希亚到俗世游玩，才真切感受到同一时期，东方的发展已远远落后于西方，尤其在科技水平上，差距更是显而易见。
回来以后，艾尔希亚一脸凝重地去找了天九思。
她坦言，自己从未想过东方竟会落后 —— 在她所学的历史中，东方向来有着灿烂的文明与领先的实力。
不知不觉中，西方已经弯道超车。
不知道他们讨论了什么，回来之后艾尔希亚让他稍微变一下研究方向，加入更多融合现代科学的思考。
现在，德拉科跟艾尔希亚都在恶补这方面的知识。
他更是已经自己动手做一些小实验。
“啧，这些麻瓜……” 德拉科低声嘀咕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意味。
他清晰地记得，儿时的自己对混血巫师和所谓的“泥巴种”尚且嗤之以鼻，更别提对麻瓜的轻蔑了。
那时，艾尔希亚曾对他说，一个人的能力强弱与人品优劣，从不由血统来判定。
而如今看来，这话的深意远不止于此。
他发现，许多麻瓜的生活，竟早已比不少巫师优渥得多了。
正沉浸在自己的实验之中，德拉科突然觉得自己怀里动了动。
是艾尔希亚的人偶。
它从他怀里的口袋里爬了出来，德拉科怕它摔了，捏起来放到桌子上。
“你下课了？”德拉科戳了戳它的脸。
小人偶伸着自己的小手“啪啪”地打他冒犯的手。
德拉科往窗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的是微暗的天色和漫天晚霞。
他懊恼地一拍脑袋，握住小人偶的双手晃了晃，捏着嗓子讨好地说道，“抱歉，我没注意时间，我现在就回家。”
说完，他把小人偶捧在手里，另一只手匆匆地在黑板上写下几行字。
“走咯，小艾尔，我们回家。”
艾尔希亚小院。
德拉科到的时候，正好遇到送餐食的侍从离去。
小人偶又恢复成一动不动的样子，德拉科把它塞回了怀里。
“你回来得正好，这是卡着饭点来呢。”艾尔希亚坐在餐桌边托着脸看他，满是调侃，“吃现成的。”
知道她在阴阳怪气，德拉科弯腰在她脸上亲昵地落下一个吻，主动承认错误，“我错了，亲爱的，让你等我了。”
艾尔希亚的作息很规律，他们用餐的时间一般更早一点。
今天艾尔希亚等了他一个多小时，刚刚看到的可能是第二批来送餐的人了。
艾尔希亚自己不娇气，但天家不会让她吃冷掉的餐食。
她偏头躲开他凑过来的第二吻，伸手捂住他的嘴，抬手示意他落座。
桌上的青瓷碗碟里盛着刚做好的酸汤鸡片。
嫩白的鸡片浸在琥珀色的汤里，衬得旁边码着的翠色脆笋愈发鲜亮。
蒸腾的热气裹着微酸的香气漫开来，勾得人食欲渐起。
德拉科拉开椅子坐下时，瞥见餐边小几上放着两只白瓷茶杯，杯底还沉着一些茶叶。
他拿起茶壶给她续了些茶水，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心里那点歉意又重了几分。
“本来都记着时间的，但实验室里那个能量转换的公式没弄明白，总是算不对，又没人可以问，我想了很久才想通一些。”德拉科解释道。
“好了，吃饭。”艾尔希亚夹起一片脆笋放入嘴中，“我又没有在指责你。”
窗外的日光斜斜落在餐桌角，将两人交叠的手影投在描金的桌布上。
侍从送来的汤羹还冒着热气，瓷勺碰撞碗沿的轻响里，艾尔希亚忽然开口。
“德拉科，我们也去读大学吧。”
德拉科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大学？……你是指弗雷德他们读的那个？还是在东方找一个？”
艾尔希亚放下碗筷，认真地看着他。
“就是他们那个，那边已经和太阳社签了协议，每年都有交换生名额。”艾尔希亚说道，“原本想着我们术师并不需要——有什么是术法不能解决的呢？”
“真正去看却发现，术法也好，魔法也好，造福的都是少部分站在顶端的人，很多人穷极一生也无法从里面获得多好的生活。”
“山顶的术师永远能获得源源不断的资源和财富，可山脚下的人穷极一生，也未必能买得起一块我们这常用的极品灵石。”
“而科技却是为几乎所有人在托底。”
“驱动法器的灵石稀有昂贵，但凡人所用的其他资源却容易得，他们不需要天赋异禀，只要识字学算，就能使用那些机器。”
“而且，我担心的是什么时候他们的科技发现这十万大山里的真相，会不会也来一场‘猎巫行动’。”
人类对未知强大的恐惧，从来都是推动他们攀科技高峰的燃料。
当他们意识到世界上存在远超自身理解的力量时，恐惧会先化作仰望，然后迅速发酵成征服的野心。
那些历史齿轮转动的声音里，藏着的不仅是改善生活的渴望，还有将一切纳入掌控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