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结束了？”
这种出乎预料的答案理所当然地让郑高崖小队的几人分外惊讶，他们开始不由自主地重复起这句话。
“是其他队伍取得了什么进展吗？我们这边目前只有一些正常采集的样品，以及……”
郑高崖转头看向个子最矮的萃取：
“张桐的铭牌还在你那里吧？”
萃取点点头没有说话，伸手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个金属铭牌展示给林清流。
看着对方从已经残破不堪的口袋中取出一枚骨头碎片，林清流也只得点头表示认同。
此时的他同时具备两种完全不同的视角，或者说是滤镜也没有问题。
他将自己一半的身体和菌丝进行同化，让自己看到了面前五人所看到的虚幻景象，而另一只眼睛则仍旧保持着真实视野。
此刻的林清流的大脑同时接触到两种不同的信息，但其中大部分信息之间又能够做到相互映照。
所谓的铭牌是一片碎骨，郑高崖手中的制式武器是一根歪歪斜斜的树枝，他们的话语在真实中也只是嘴巴的张合和喉头的耸动，除了偶尔出现的嘶哑声音之外林清流什么都听不到。
“是的，其他的小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让我们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识。”
面对郑高崖等人充满探求的目光，林清流看向周围：
“你们应该也能发现这森林不简单，所以有些话我不能在这里说。
“万一，这森林是活的，那可就不妙了对吧？”
“说的有理，你需要指挥权吗？如果你有携带文件，我可以将小队指挥权移交给你。”
“不必那么麻烦，就当我只是个向导就好，带你们回去就是我的任务。”
“好，那我们是现在就出发，还是等天亮再说？”
“天亮再说吧，你们还可以多休息一下。”
三言两语中，林清流已经取得了郑高崖的部分信任。
在得到队长的命令之后，其余几人安心睡去，只有代号“高塔”的郑高崖和林清流两人负责守夜。
“这次任务真是辛苦你们了，敢于从希望城出来的都是真正的勇士。”
林清流的夸奖发自内心，郑高崖虽然嘴上认同，但手上却没有一刻从腰间的武器上移开。
“说的哪里话？其他队伍的成果更加显着说明他们也定然有更危险的遭遇，我们这次旅途虽然乏味了些，但总归还是安全的。”
“乏味……”
林清流像是在品鉴这个词，随后漫不经心地问道：
“方便让我看一下你们的探险日志吗？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好的。”
这种事情并非什么秘密，大部分队伍都会有自己的日志，其中的内容也极少涉密，同为超能者，林清流想看自然是能看的。
于是郑高崖从身后的背包中取出了一个本子借着火光将其翻开。
“怎么感觉有点受潮了？”
他下意识这样自语着，并未渴望从任何人那里获得答案。
“或许是森林里面的湿度比较大吧？”
林清流给出了较为合理的解释。
郑高崖点了点头随意翻动了几页，脸上的表情却一点点变得严肃：
“里面的字迹，似乎有些模糊……”
他的双眉紧紧蹙起，本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受潮之后的正常现象。”
林清流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见多了这种事情。
“可是探索计划配备的纸笔都是特制的，按道理应该没有这种情况出现。”
郑高崖无心给林清流解释太多，他的本能已经发出了一点警示，他开始环顾四周，有些疑神疑鬼。
“或许有些不对的地方，你还有什么其他方法验证吗？”
林清流像一位助教，在郑高崖的身边循循善诱。
“验证……验证……”
男人的语气变得有些急促，下意识就想要叫醒自己的几位队友，却被林清流拦了下来：
“让他们好好休息吧，你去取物品就好，我们尽量在天亮之前把问题查清楚，这样对大家都好。”
郑高崖点了点头走向周围几位队友，将他们放置在睡袋旁边的背包全都拿到了火堆周围。
他取出了信号发射器，却怎么也无法打开，仿佛这东西被放进开水煮过几个小时。
其余的物品也是大同小异，没吃完的营养膏似乎出现了某种变质，从膏状物变成了液体。
那些可以用来标记特殊点位的信标也已经全都无法点亮。
郑高崖不信邪地一遍遍尝试，更换装备、更换电池，甚至更换启动姿势。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的。
林清流的左眼看着不断翻找却徒劳无功的郑高崖，右眼看着一具已经开始腐败的尸体在将本就杂乱的半腐败物质不断搅拌，嘴里时不时发出代表愤怒的“嗬嗬”声，心中不禁有些唏嘘。
人类的想象是以现实为根据的，面对那一根根根本不会做出反应的树枝，经过滤镜和思维渲染之后的表现就是一切仪器和道具全都失效了。
而当有一个破绽出现在一处伪装上时，其余的全部破绽就会开始如碎片般一点点剥落。
将这面伪装亲自揭开的并不是别人，恰恰是从自身行为中察觉到反常的郑高崖自己。
已经被污水浸透的日志本子会让他感到潮湿，上面本就没有多少的记录被全部涂抹让他更加认定是潮湿带来的晕染。
而这个发现与他的基本认知并不相符，也就揭开了伪装的一个角落。
郑高崖颓然地坐在篝火旁，丝毫没有注意自己一只手已经伸到了并不真实存在的火焰旁边，自然也没有烧灼的痛苦传来。
他看向林清流，眼中带上了一丝质询：
“你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嗯。”
“我们的行动，是不是失败了？”
“嗯。”
“你说的那些话有多少是真话？有多少是安抚我们的？”
林清流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他思索了几秒说道：
“我们的确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知，这句话是真的；我是来带你们回去的，这句话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