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当地人很轻易地打成了一片,符不离当然也最大程度地展现出了自己的善意。
受人恩惠,她也不介意对别人好些。
在她的眼里,这里的人都淳朴的厉害,她只要吃下他们投喂的食物,并且告诉他们很好吃,再露出一些开心的表情,他们就会很轻易地表现出高兴的神情。
虽然在白玉城里遇到的人大多数也是如此,可这里的人笑起来要明显更豪放一些,没有丝毫遮遮掩掩,与城里人的腼腆很不一样。
这里的人说话口音十分重,符不离很难听懂,她起初还以为是不是其他什么语言。不过当这里的人把说话的语速放慢三倍以后,她终于发现,其实大家的语言都差不多,只是音调有些区别罢了——但还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反应过来他们说的都是什么。
本地人本不太愿意接触猎魔人,但小猫娘的出现,很好地打破了两边的隔阂。
本地人不太愿意静下心来听那些趾高气昂的猎魔人说什么,但很乐意听一位可爱的小猫娘咿咿呀呀地喵叫。
这里的人自称为平山族人,是南疆五大族之一。
据说曾经还有凸山族和凹山族,不过因为敌不过平山族,所以都最终成为了平山族的一员。
各族人之间并不太融洽,原本就有些利益纠纷,尤其是黑族人,前两个月偷了他们三十多只鸡,还打断了他们一位守门人的胳膊,这仇至今未报。
至于为什么讨厌外人,原因也很简单。这些外来人武器装备明显优秀,要是真的打起来,本地人根本没有一合之力,谁会放心让一个持枪的壮汉进入自己家里?至于什么猎魔公会,他们根本不在乎。
愿意让猎魔人们进来,他们也是无奈之举。原因也还是因为他们斗不过猎魔公会。
这些话本不该告知符不离,可这里的人体内本就蓄积着诸多毒素,虽然被身体压制住,却也依旧在影响着他们的健康。在小猫娘诱惑力与治愈力的影响下,在他们的感知中,小猫娘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圣女,是来拯救他们的,否则为何光是在小猫娘的身边,就会发自内心地感觉温暖与舒心?
恰好,符不离本身对猎魔公会好感度也不是太高,听闻本地人口中猎魔公会的种种恶行,她也不由同仇敌忾起来,还帮本地人欺负了几位他们之前就看不太惯的猎魔人。这更是让本地人对小猫娘的态度变得更好。
感觉已经与本地人处好了关系,符不离伺机问出了自己一直十分想知道的问题。
“你们知道南疆巫医在哪吗?他们都是谁?”
这个问题一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一个个一言不发地看着符不离。
符不离有些疑惑,又问了一遍。
可依旧没有人回答。
刚才还对她表现的格外亲切的众人,都突然显得格外陌生,她这个问题仿佛让他们一个个都陷入了某种惊讶或者惶恐之中。
她当然看得出自己的问题一定有哪里有问题,于是嘻嘻一笑:“我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位大哥哥让我问你们的。要是冒犯了你们,对不起啦,我不知道……”
众人终于露出了舒缓的表情,一个个又恢复了笑容:“小妹妹你不要被那些坏人带坏了。”
南疆巫医这个词,似乎并不太能在这些当地人的面前说出口来。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这些人的表情变化实在太过明显,容不得符不离不去注意。
这是什么禁忌的词汇吗?
符不离当然不会再在这些本地人面前提到这个词,惹恼他们并没有什么好处。
卖个萌,撒个娇,本地人很快便忘记了她刚才的冒犯。
她毕竟只是个小女孩,众人也不至于为了一个词语而对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加以怀疑,这件事便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符不离当然不会轻易漏过这么重要的信息。
瘟疫是因南疆巫医而起,她可没打算放过这个害得她看到那么多苦难的家伙。
营地给她和淑月准备了一个可以独立休息的房间,房间简陋,但在这大多数人只能住帐篷的营地里,已经是很高规格的照顾了。
夜里又一次与季归联系,详细询问了南疆巫医相关的信息,符不离这才明白,南疆巫医并不是具体指的某一个职业,也并不是指某个具体的人,而是指当地那些会巫术的人。
南疆巫医这个词本身听起来并不具备贬义,但巫医在这里的地位十分高,用这种称呼去称呼巫医,不敬也是一种亵渎。
这里常年被瘴气影响,正是巫医们的存在才使得当地人不至于随便被瘴气毒气杀死。在主流医学看来不入流的巫医,他们使用的许多法子并不被当代医学所认可,如喝符纸水这种完全没道理有效用的做法,在这里也依旧盛行。
可他们由于经验传承,确实掌握着许多确实有效的治病手段。这种偏僻地方,哪有那么多人能够学到现代医学,学成了的人又有几个愿意回到这深山之中。而且就算有人学会了现代医学,在这种地方,只要胆敢忤逆巫医,那可是足以杀头的大罪。
因为在这里,巫医不仅仅掌握着医疗手段,更是掌握着人们的信仰所向。
这里的人大多相信一种名为鱼桑的神,而巫医们正是鱼桑在人间的代行者,他们带给了这里的人活下去的能力,给了他们活下去的资格,他们当然也要回报巫医,回报鱼桑,献出他们最忠诚的信仰。
鱼桑不是创世的神,却是掌握着人们生活的神,只要信仰鱼桑,赞颂他,臣服他,供奉他,那么鱼桑就会在他们活不下去的时候,为他们带来奇迹。
而巫医们作为鱼桑的代行者,当然是集崇敬于一身,在本地当然是一呼百应,谁也不敢,也不会对他们有所不敬。
自然,当符不离在他们面前提到巫医之时,他们会露出那般难以置信的表情。
得知了这样的情报,符不离反倒有些不开心起来。
也就是说,南疆巫医更像是一种职业,而非一个名为巫医的人或者团伙。当初所谓瘟疫是南疆巫医带来的,翻译过来,就相当于说是南疆的一位掌握着巫术的人带来的——若不是掌握着巫术,又怎能做到将人身耳塞入蛤蟆体内?
也就是说,从南疆巫医这个角度下手,根本不可能找到究竟是谁对人类营地动的手。
季归倒是给了一条线索——大巫师。
这里的信仰并不太统一,虽然都信仰名为鱼桑的神,但也分了好几派。一派觉得只要自己勤勤恳恳地努力活着,认真工作,就能得到鱼桑的庇佑,鱼桑会保护普通人,一派认为必须每天供奉鱼桑,每天念诵祷词,为神使送去自己的劳动成果,才能得到鱼桑的庇佑,还有一派认为,鱼桑是神,神是需要信仰的,他们要维系鱼桑的神权,任何胆敢忤逆鱼桑的都是恶人,不信鱼桑的也都该死,要让鱼桑的信仰传遍天下,要让他的福祉更广泛的流传。
被宰光杀死的大巫师就是第三派的核心人物,也正是这些人,最有释放瘟疫的理由。
这条线索猎魔公会当然早就注意到了,哪里轮得到符不离去操心。符不离也不过只是因为见到了人们死于瘟疫而心有不悦,那些被瘟疫杀死的人的朋友亲属,一个个可都是恨不能将释放出瘟疫的人一刀刀凌迟到死,早就满天下在找关于南疆巫医的线索了。
但南疆巫医分散在各个村子,还被当地人所保护,其也并没有教会一类的结构,民间信仰本就突出一个随意,就算有形成明确的组织,也几乎都是私底下有联系,并没有走到明面上,所以想要找到具体是谁做的十分困难。
当地也有一部分人对猎魔公会十分信赖,但他们也根本提供不了任何关于南疆巫医的线索。
在绝大多数当地人眼中,巫医都是真正的神使,这里瘴气本就很重,若不是巫医提供的药物与治疗手段,这里的人很难在这危险重重的地方活下去。巫医就是他们活下去的救命恩人。
而且大多数巫医都是在他们眼前长大的孩子,比起这些完全不知道来干什么的外地人,当然巫医更值得他们信赖。
没有谁会将他们的救命恩人推向火口,若是谁真的把巫医推出去,那还算什么人。
了解了这些信息后的符不离,再次与村民们沟通,终于从他们的口中听出了一些门道来。
都不用符不离去找村民,村民们出于对符不离的好感,在中午还没到的时候,一位婆婆就主动来到符不离住的房间的门口,敲了敲门。
“我刚刚去见了木满,木满说这个你吃了好。你们小姑娘身子骨弱,这是我从木满那里求来的东西,你快吃了它,吃了就不用怕睡不着了。”
婆婆捧着一碗汤,对符不离笑道。
木满。
符不离先前就听到过这个词,但是一直没有听懂。毕竟当地的语言很奇怪,她大多数时候都是连蒙带猜,总有些词语听不明白。而现在明白了南疆巫医的存在后,那个被反复提及的“木满”,她终于隐隐有些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木满在哪里?我可以见见他吗?”符不离一边吃掉被端过来的古怪的汤,一边问。
“好,当然好,木满也想见你。”那婆婆笑道。
符不离也回以一笑。
其他猎魔人哪有敢随便喝这些当地人递过来的食物的,光是符不离愿意吃掉她们送来的食物这一点,就足以博取当地人许多的信赖。
那些用当地的草药与奇怪的食材甚至某些动物粪便熬煮出来的东西,味道古怪不说,其中的成分到底有没有毒,是不是含有着只有本地人才能消化的东西都很难说。
不信邪的猎魔人曾经有尝试过,最后下场大多都不太好,要不是拉肚子拉到虚脱,要不就是高烧不退,情况和食物中毒没太大区别。
有了这样的先例,猎魔公会当然三令五申,告诉所有猎魔人绝对不要轻易去吃当地人的东西,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普通的猎魔人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当然都不会去碰,也只有没有后顾之忧的符不离,胆敢这么轻易随便吃下陌生的东西。
符不离也并没有觉得那个汤药有什么好喝的,但出于尊重婆婆,她还是一口喝完了。
闭着眼睛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口中的辛辣酸苦一股脑直接进入肚子里,不在舌头上进行停留,就能稍微避免一些古怪的味道对味蕾的摧残。
符不离同时也注意到,其实本地人的味觉也并没有差太多,当被带着去附近人家的时候,她亲眼看到两个小孩子在长辈的要求下,捧着碗,哭得一塌糊涂。
“闭着眼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就行了!”
“我不喝,好难喝。”
“不行!必须喝!这是木满给你们特别调制的!哭也没用!”
“呜呜,我不要喝……”
“你们看那边的妹妹,她都能一口喝下去,你们有什么做不到!不喝下去,你们就别想吃饭!”
“呜呜呜…………”
孩子们哭的更惨了。
符不离揉了揉鼻子,暗暗庆幸幸好自己被淑月喂过的食物太过多了,以至于这种味道虽然很奇怪,但她也勉强能接受。否则换做一年前,这种味道入口第一口,她就铁定吐出来。
她注意到,喝药汤似乎是这里的某种习俗,不只是小孩子,有些成年人捧着药碗也是一脸忧郁,基本都是闭着眼一口灌下去,好像真的没人觉得好喝。
既然不好喝,为什么大家还要喝呢?
婆婆似乎看出来了她的心思,在旁边解释道:“这个茶喝下去呀,可以去湿气,保证你不被湿气干扰,还可以去虫毒,保容颜,延寿命。你命里缺金木水,这茶里都给你补齐哩!”
“嗯嗯……”
这玩意居然能叫茶吗?
还有,自己命里缺啥她怎么知道的?
随着婆婆来到村子边缘的一个普通的小屋子,走了进去,屋里端坐着一位男子,头上戴着奇怪的鸡毛冠。
“你就是木满?”符不离道。
“我听说过你。”木满道。
“婆婆,你先出去吧。”符不离笑道。
“你们好好聊。”那带路的婆婆顺手关上了房门。
见屋子里没有旁人,木满端坐在前面,符不离捋了捋袖子,对着木满笑了笑。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先别管那么多,刚才那位婆婆给我的药汤,是你配的吗?”符不离撸起了袖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