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大道的夏夜一直都很热闹，符不离也常常在这里闲逛。
在这里已经住了一年了，附近的乡亲们也都已经熟络了。
“哟，这不是桃桃吗？好久不见长胖了不少啊。”有人和符不离打起了招呼。
“瞎说，人家明显是瘦了，肯定是因为长个子了。”旁边也有人道。
无论是个头还是身材，符不离很清楚这一年来自己几乎没什么变化，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出来自己长高了的。
硬要说变化，大概就是胸脯确实曲线更加玲珑了一些。
从虫化形态变回来后，她的便隐隐约约成长了一点点，虽然变化微乎其微，不过衣服很明显地被撑起来了些许，感觉上还是挺明显的。
从竹林里走出来，拉着浅浅前行。
因为小月饮楼的众人打扮从来都不普通，这里的人们也早就适应了这一点。如今的社会只要衣服不太过于暴露，华丽一些也并不要紧。所以，三人走在街上也并不会让旁人多么诧异。
符不离拉着浅浅，时刻注意着浅浅的状态。
浅浅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灯红酒绿。
她不仅生于草原，对人类的记忆更多停留在五十年前。光是这一幢幢建筑就让她匪夷所思了，那些灯红酒绿，更是让她有种置身于异世界的感觉。
一个村子里也不过几十人，就算是商队顶天了也就百来人，这里的人来人往，一眼看过去感觉起码有上千人，她怎能不紧张。
周围的灯千奇百怪，人们簇拥在一起，有的在跳舞，有的在扭动身姿，而更多的人在觥筹交错，这里的烧烤摊、大排档并不少。
浅浅的猫娘打扮当然十分吸睛，作为魔女怎会没有几分姿色，与符不离、李悠悠两人一起，她收获的目光当然不会少。
她并不敢和别人眼神对视，如今过于柔弱的性子光是对上别人的视线，她都害怕会不会激起对方的怒意过来攻击自己。
她明明是有实力的，可她却有种感觉——这里的人类这么多，如果她不小心惹恼了谁，这群人一定会蜂拥而至，一拳一脚把自己撕成碎片的。
虽然有符不离与李悠悠拉着她，她还是大气不敢出，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挪动的脚步更是越来越小，脚掌甚至有些离不开地面，刚刚才抬起就放了下去，好像已经忘了如何走路了。
她的体温在迅速升高，身体有些不自觉地想要蜷缩起来。
她的视线也跟着开始变得模糊，耳边人类嘈杂的声音，仿佛是一个个丧钟，在她的耳边疯狂响着，在试图索取她的命。
不，不行……
她终于忍不住了，蹲下了身子，用手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
尽管她心底隐隐知道周围的人不会伤害她，但她却忍不住地会恐惧。
“你还好吗？”李悠悠蹲下了身子，抓住了她的手，用手轻抚着她的背部。
她捂着耳朵，身子微微颤抖。
她的身体并不具备流汗的能力，即便再热也只能忍着。
李悠悠抚摸她的身体，甚至会感觉有些烫手。
李悠悠看向了符不离，符不离也蹲在浅浅的面前。
【这里的人不会伤害你的，他们都只会觉得你是个人类。】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但是……我好害怕……】
【有我在呢，不要紧的。你可是魔女，为什么要害怕这些人类呢。】
【他们会伤害我……他们太多了，这里的气味太浓了……】
【有我在，他们不会伤害你的。而且，你曾经不也是人类吗，为什么要害怕人类呢。他们没有理由伤害你呀。】
【我知道，但是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他们又不知道你不是人类，再说，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当人类了吗？你即便变化这么大，也一直没有舍弃人形。你心中的自己，真的不是人类吗？】
【……我，当然没有不想当人类，只是我已经不是人了啊。】
【不要紧，我也是魔女。这个世界是人类的世界，我们魔女为什么就不能把自己当成个人类，生活在人类的世界里呢？你看这个世界多有趣，那么多人，一直在创造无数多个奇迹。】
【我们不是人类了，人类为什么会接纳我们？我们……可是会吃人的怪物啊。】
【我们是可以吃人，但是又不是非要吃人。就算是你，人类也只是你食谱中非常小的一部分而已，不是吗？人类自己也一样吃人，易子而食这种事历史上又不罕见，只是大家有足够的食物，所以会把吃人这个选项放在最后罢了。你也好，我也好，我们都曾经是人类。我们也没有理由非要吃人，或者与人类为敌啊。真的到了一定要成为敌人的那一天，再考虑我们究竟要成为魔女还是人类也不迟。世上如你我这样的魔女，一共也只有七位，魔女究竟是什么，不是完全由我们自己决定吗？何必在乎什么种族呢。】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我感觉不对。我们不是人类，这是事实，不可撼动的事实。我们身后，有着那一位在注视着，祂会帮我们做出选择，我们……只是祂的造物而已。】
【祂有祂的想法，难道你没有顶撞过你的父母老师吗？】
道理终归只是道理，浅浅没有再回应，她抱着脑袋，已然陷入了过热宕机。
旁人见这位小姑娘先是坐在地上，又抱着脑袋不说话，知道她一定是身体不适。有人问要不要打医院电话，有人说自己有车可以带她去医院——周围许多人都认识符不离，知道她是附近小月饮楼的店员，平时多多少少也与她有些往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所以大多不吝啬自己的帮助。
不过浅浅可不是能去医院的体质。
“她是我的病人，我是带她出来复健的。她不要紧，谢谢你们的好心。”符不离笑着对周围众人说道。
“原来是这样！真是可爱的小姑娘。”
“可以借你们家椅子坐一下吗？”
“嗨，这还用问？快坐快坐，我最近学了一手八大碗，你们要不要尝尝？”
“嗯，好啊。李大叔还真是好学。”
这一年在这里生活，附近邻里的名字符不离记不住，但称呼倒是能记住。这么多人名她居然能记得住，她自己也很吃惊。过去就连自己队伍里的死士们的名字她就经常记不住，似乎因为身体变成了萝莉，记忆力也好了许多。
被小萝莉夸了两句，这大叔瞬间就美上了天。
八大碗并不是什么容易做的菜品，不过大叔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一个有缘人来。
隐藏菜单上的菜品，被以极其夸张的摆盘摆上来，旁边人都看得一阵惊呼。
素不相识的食客只是因为李大叔的手艺聚集在这里，见到这般大阵仗的食物，当然一个个都惊叹不已。小店的食客大多是本地的老饕，而看似平平无奇的李大叔，曾经在黄帝城学艺时，与当今厨师界的扛把子有过一次争斗，据说差点就赢了——这些故事都是出自于他自己的口中，真假不得而知，总之，看似平平无奇的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
浅浅好半天没醒来，符不离也吃不了那么多菜。李大叔忙完之后，坐在桌边和众人吹着牛，夜色渐晚，行人渐少，浅浅终于是睡醒了。
她抬起脑袋，迷迷糊糊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四处看了看，当注意到身边的李大叔，眼神中闪现出几抹惊讶与恐慌，随后一歪脑袋，又昏迷了过去。
本想带着浅浅再逛逛，不过看浅浅现在这样子也不像还能醒来，符不离只好与李悠悠架着浅浅回到小月饮楼，将浅浅重新丢进坑里盖上盖子，草草埋了。
看来想要让浅浅适应人类社会，还需要一段时间熟悉。
李悠悠打算睡在浅浅边上，她说要是浅浅醒来一个人，说不定会害怕。
符不离对李悠悠很是放心，她本想要不也在这里睡下，这个坑三个女孩子一起睡也不算拥挤，不过李悠悠建议她还是回家一趟比较好。
已经回来两天了，齐无庙还不知道她回来的事。虽然齐无庙和她也只是战友兼室友的关系，但齐无庙也一样关心她，这些天问过李悠悠好几次她的情况。现在符不离回来这么久也不给他打一个招呼，实在有些对不住他。
符不离琢磨了一下，觉得也有道理。家里好久不回，猫味都淡了不少，也确实该回去看看了。
回到住处，齐无庙居然不在家。
这时候已经是接近十一点的时间了，这么晚，往常他应该早就到家了。
她不在家这些日子，家里显然变乱了许多。天气热的厉害，他做的大多是体力活，屋子里有着一股颇为浓郁的汗味。
符不离并不讨厌这个味道，当初在死士营地，这种气味远比现在浓郁。倒不如说，有些习惯了和女孩子们在一起，突然回到这样的环境，她一时竟有种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的感觉。
不过她毕竟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了，并不会因为这种气味热血沸腾血脉喷张，她默默捡起齐无庙的汗衫们，将它们放进了洗衣机里，点开电源键。
滚筒洗衣机能看到里面的衣服旋转的过程，闲来无事，符不离席地而坐，跟随着洗衣机旋转的速度晃悠着脚丫，越是晃悠，泡沫越多，竟然也有几分有趣。
这么晃悠着了好半天，门忽得开了。
符不离也不急着站起来，就这么坐在地上扭着脑袋看着齐无庙。
齐无庙一身酒气醉醺醺地回来，放下了买回来的啤酒，脱了鞋子，听到旁边有洗衣机的动静，扭头一看，便看到白丝小萝莉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裙，耷拉着半截香肩，也不说话，就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哇？！”他吓了一跳。
猫也吓了一跳，尾巴摆了一下，但神色未变。
毛茸茸的黑色尾巴在地上一扫，扫得黑毛乱飞。
“你回来了？”齐无庙道。
符不离点了点头，依旧没说话，只是盯着齐无庙。
齐无庙抓了抓脑袋，看了一眼洗衣机，随后打个了酒嗝，嘿嘿一笑：“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你晒黑了。”符不离道。
“嗯。”
“来，过来。”符不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面。
齐无庙犹豫了一下，还是来到符不离身边，坐在了地上：“出去玩的怎么样？我听说你的消息了，看起来你又威风了一把。”
“还好啦……”符不离也有些不好意思，两只小脚互相搓弄了一番。
原来大漠里的事都传到这边来了吗？
齐无庙厚重的身体往洗衣机边上一坐，便是几乎将整个角落都占满了。
符不离从地上爬起。
坐着的齐无庙和站着的符不离身高甚至没什么区别。
符不离用手为齐无庙捏了捏肩膀，并用自己的魔力为齐无庙治疗了一下这些日子以来，因干活日晒等原因而带来的伤痛。
她的小手没什么力气，与其说那是按摩，倒不如说只是用馒头粘人而已。但因为治愈效果，齐无庙也不由地发出了几声畅快的吐息。
“齐大哥，我这次去玄帝城，见到沈先生了。”
“你见到他了？”
“嗯，他现在挺好的，我和他吃了一顿饭。”
“原来如此，有机会我也想见见他。”
“对了，我可能还见到了沧山大哥的……姑姑。”
“沧山？哈哈哈，那一定是位十分魁梧的女子吧？”
“并不是，恰恰相反，她可是很娇小的，比我没大多少，算上耳朵差不多高。她啊，是个被旁人看到就会吓得双腿发软，甚至只是因为被盯着就当场晕过去了的弱女子呢。”
“哈哈哈，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吧？”
“我骗你干什么，我亲眼所见的。”
“怎么会有人因为见到其他人就腿软？是被威胁了？莫非是你提着剑去见的人家？”
“不是，我看起来不凶吧？她和我关系挺好的。我们还一起去村子里吃了羊肉。”
“那一定是位有趣的人吧？”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