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丁子硕脸上才恢复了笑容,只不过玩味的笑容变成了鄙夷,“你喝多了吧?”
“我没喝多。丁书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背后的派系,应该和张维良背后的人同属一派吧?这意味着在派系里,张维良的排名在您之上。您永远要走在他后头。你们派系的所有资源,是优先给他的,就像现在一样,他是省会中州的市委书记,而您只能排在他后面做罗阳的市委书记。”肖北侃侃而谈。
丁子硕只是冷笑,并不答话。
“但是资源是有限的,也就是说,如果张维良一切正常的话,您最多只能再往上走个一两步,就到头了。而张维良就未必了,因为你们派系所有的资源是优先给他的。”
丁子硕冷哼一声,“幼稚,胡说八道,臆想症。”
肖北根本不在意丁子硕的辱骂,因为如果自己的分析不对的话,他早就让自己滚出去了,连骂三声恰恰说明自己说得对,至少,对了一部分。
“就算资源不优先给他,但您,也终究只能永远走在他后面。”肖北脸上只有自信的微笑,虽然他之前是外勤,但是外勤说白了最重要的是情报搜集和分析。
“而我,可以帮您。”肖北的声音像魔鬼低语:“扳倒张维良,你就是你们派系最年轻的、唯一的中坚干部了。”
丁子硕嗤笑一声,“你凭什么觉得你一个县处级干部,可以扳倒一个省委常委?”
“我当然做不到。”肖北笑了笑,“但我不是一个人。这不是还有您嘛!”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手里有张维良违法犯罪的直接证据,铁证如山。”
“幼稚。”丁子硕再次嗤笑,“你觉得凭一些所谓的证据,可以扳倒一个副省级干部?想什么呢你?这么久没见,你依然这么幼稚。”
“丁书记。您可以觉得我幼稚,也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只能告诉您,我既然去做,一定是有着周密的计划的。”肖北不卑不亢,“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丁书记,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就比如现在,您觉得以我之前的性格,我会来找您吗?我想做什么事情会提前做周密的计划吗?”
丁子硕脸色阴晴不定,沉默片刻后说:“维良书记和我关系很好,我没理由做这种自相残杀的事,你回去吧。”顿了顿,他补充道:“这对我来说风险太高。”
“丁书记,您什么都不用做。”肖北自信的笑着,“您只需要在过几天张维良出事的时候,说服张维良背后的人,不要帮他,更不要保他就行了。”
丁子硕看着肖北这张自信的脸,沉默不语。他想了很多,做了很多假设和分析,最终还是决定和肖北合作。
其实做出这个决定跟所有的分析都没关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件事自己毫无损失。
自己什么都不要做,只需要落井下石就行了。
如果过几天张维良不出事,那说明肖北失败了,那跟自己也没关系,因为自己什么都没做。至于今天的会面,没有人会在意。
如果张维良出事了,说明肖北确实计划周密,而且有能力扳倒张维良,那自己再下场,大事必成。
“那你呢,你想要什么?”丁子硕不相信肖北真的是完全凭借一腔孤勇和爱党爱国的思想去做这么危险这么棘手的事。
果然,肖北勾起嘴角,“还有几个月就要换届了,江基国市长已经当了很多年的市长了。”
丁子硕摇了摇头,“那你找错人了,我虽然是省委常委,但是对于地级市市委书记的人选,我没这个能力。”
“您当然有。”肖北神秘的笑着,“江市长背后当然也有人支持,您需要做的,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丁子硕还在考虑,肖北又说话了,“张维良这些年无恶不作,鱼肉百姓祸害国家,对党和人民的伤害是巨大的,这件事如果您帮忙了,也是善事一桩。而且我觉得.......”
肖北压低声音,“这何尝不是一种政绩呢?这种人早出事晚出事,早晚都得出事,您帮领导做出弃子的正确决定,领导心里肯定会有数的......”
丁子硕淡淡的笑了,“任何人,任何组织或者派系,都不能凌驾于党纪国法之上。不管级别高低,只要触犯法律,那就没有任何人能帮他。”
肖北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丁书记,如果有长安的高级干部一意孤行,非要插手呢?”
“我相信不会有这样的领导。”丁子硕笑的很和蔼,他其实打心底里还是很相信这个愣头青的,“如果真有,那我也一定会劝他的。”
... ...
从罗阳回到玄商,肖北马不停蹄来找江基国。
因为上次的事情,江基国对他很冷淡,问候短信几乎不回,甚至工作汇报也大多不回复不批阅。
江基国在办公室里接待了肖北,但是对肖北客气的像相亲。
肖北大大咧咧,“哥,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考虑不周全,您别跟我那个样。”
江基国微笑着,“你也是为了自保嘛,可以理解。”
话虽然这样说,但肖北知道,这是客气中带着疏远。
“哥,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没什么心眼儿,更没什么坏心眼,上次的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您如果因为这一件事就把我打死,那我无话可说。”肖北两手一摊。
江基国忍不住想起两人并肩作战的时候,又想起自己对这个年轻人的付出,再仔细想想,肖北确实本性善良,人又单纯。但是转念一想,之前他投向丁子硕就算了,现在来了孙传福,他又投向孙传福,无论如何自己心里也不舒服。
肖北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的说:“我做的全是得罪人、遭人骂的事,而且风险很高,我只是借孙传福的势罢了,这种高风险还挨骂的事,我怎么能让哥你牵扯进去?”
他淡淡的笑着,“我承认,孙传福是很欣赏我,但我也明确的告诉他了,我这个人只做事,不站边。”
江基国暗暗点头,肖北在做的事他也听说了,确实是高风险还挨骂的事,弄不好弄出个群体事件,到时候不少人都得摘帽子。
看来这小子心里还是向着我的,江基国想。
更重要的是,在官场中,‘借势做事’与‘站队’是两回事。
他和蔼的笑了,“我能跟你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吗?”他扔给肖北一根烟,“这次来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