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森的话，让我刚放下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一方面是除了戴森之外，还有另一群我不知道的人，正在想方设法的准备“替换”我。
另一方面是约翰森所说的“疯”，不是心理、或生理上的疾病，而是一种类似偏执型人格障碍的、疯狂的状态。
这比病理性的疯狂更加棘手。
疯子的行为虽然难以预测，但由于智力和逻辑方面受到影响，即便放任不管，其所能造成的损害也是有限的。
而戴森在保持智力和逻辑能力的同时，还拥有疯子那种不顾一切的偏执，这会导致其造成的损害、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一个最直观的例子——
他们从六号基地撤离时被肖海追上，戴森策反肖海未果，便决定带走肖海，准备在我因“嫁祸”离开六号基地之后，将我引来一号基地。
可还没等他们联系到我，就听说“011”在蜂巢基地被抓，戴森几乎立刻看穿那是个幌子，甚至猜到我会计划抓“假011”。
当然，戴森不清楚蜂巢基地的具体情况，所以他猜测我抓“假011”是为了自证清白，于是他主动暴露“假011”的位置，只不过当时我已经出发，所以没有收到消息。
但无论我收没收到，我都像戴森预想的那样来到一号基地，而且在我用“神秘失踪”混进来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个失踪的司机是我了。
于是戴森催眠了肖海，让他以为自己一直躲在通风管里，并利用我和肖海之前的信任，引导我进行“记忆植入”。
按照戴森的计划，我在“记忆植入”后，会有一段时间的混乱状态。
届时，戴森会让肖海看到混乱的我、和理智的约翰森·罗德，再利用催眠来混淆肖海的认知、进而让他把约翰森当成我。
这里有个细节是，在一号基地共有一男一女、两份苏美尔学者的“记忆硬盘”。
为了确保我能陷入“混乱”，戴森还偷偷破坏了男性那份，所以如果我当时让肖海回去换的话，恐怕现在还要再跑一趟。
同时在这个计划里，戴森还预测了我发现问题、提前解开催眠的情况，不过他没做什么应对策略，毕竟只要我陷入“混乱”，他再催眠肖海一次就行了。
真正出乎戴森意料的，是我没有陷入“混乱”的状态，于是他只能先稳住我们再随机应变。
在这些计划中，戴森的“算计”已经充分体现，至于他的“疯狂”，则体现在他的不择手段、或者说不惜一切代价。
首先是联合政府方面，破坏记忆硬盘是极其严重的违规行为，因为按照常规流程，观察者要植入记忆才能“入梦”，这等于彻底损失了一位观察者。
至于E.c.S.o方面，戴森的违规行为就更多了。
无视杨佩宁“撤销任务”的命令；主动暴露“假011”的存在；在已经引起官方注意的前提下，带着所有他能指挥的人、大摇大摆的跑来和我当面对峙。
这其中任意一条被杨佩宁知道，都不只是“指挥权降级”这么简单，如果三条都被杨佩宁知道，戴森九成九会死于某场“意外”——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在戴森看来，只要能完成“替换”，他就可以“戴罪立功”，至于是不是真的可以他也不知道、或者说他不在乎，因为他疯了。
“联合政府想杀掉我；一个聪明的疯子想换掉我；另外还有一群不疯、但不知道是谁的人，也在绞尽脑汁的想换掉我。”
我总结了一下目前的处境，然后忍不住苦笑起来：“你做了这么多年卧底，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约翰森摇摇头：“我能隐藏这么久，就是因为我从来不引人注意——但我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情况。”
“哦？”
我咂咂嘴、明知故问道：“我要怎么解决这个情况呢？”
“就像你之前说的，抓我去蜂巢基地，代替被抓的‘011’接受审判，并在审判中坦白我是E.c.S.o的成员、出卖E.c.S.o来换联合政府饶我一命。”
约翰森用了一个很像我的“机关枪式表达”，接着又像我一样顿了半秒：“我坦白身份，你就不再是罪犯，E.c.S.o重新暴露，也不会再有精力对付你了。”
“……所以你愿意吗？”
“不愿意。”
约翰森不假思索的摇摇头：“这个计划大概率会失败。”
“怎么说？”
“杨佩宁是E.c.S.o现在的掌权人之一，这个人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约翰森朝我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见我点头又继续道：“2034年的剿灭行动之后，剩余的E.c.S.o为了躲避追捕，几乎全员分散的蛰伏起来。”
“之后，为了避免这种一网打尽的情况，杨佩宁提出分组行动，除了掌权者，没人知道有多少小组，小组之间没有联系，就连组长也只知道自己的组员。”
“所以……就算你去自首，也只能出卖维克多这一个小组。”
我看向不远处还昏迷的九个护卫队员，脸色渐渐凝重起来：“而这个小组剩下的人都在这了。”
“并不是全在，维克多先生的指挥权被降级了。”
约翰森纠正了我的说法，但并没有改善这个情况：“除了你看到的这些，我还知道大概二十个名字——或许能让我活命，但绝对无法颠覆E.c.S.o。”
“……”
我咬着嘴唇沉默下来，这个情况确实在我的意料之外。
“但至少能证明E.c.S.o依然存在吧？”
远处传来一声喊，我抬头就看到肖海正朝这边走，但是只有他一个人。
我怔了半秒急忙问道：“戴森呢？”
“丫刚才想催眠我，让我敲晕了。”
肖海说着走到近前，面色不善的瞥了约翰森一眼：“这么久还没聊完？这老小子不配合？”
我眯起眼睛盯着肖海看了几秒，确定他状态正常才摇摇头：“准确来说，他是咱们这边的——你是我们这边的吧？”
最后一句是对约翰森问的，他思索片刻摇摇头：“我哪边都不是，我只想毁了E.c.S.o，为我的妻子报仇。”
肖海闻言皱了皱眉：“你老婆……”
“不重要！”
我打断肖海的疑惑，紧跟着话锋一转：“至少我们都是E.c.S.o的敌人，所以我们应该合作。”
提到E.c.S.o，肖海也想起正事：“我刚才隐约听你们说分组什么的，就算抓不到其他人，证明E.c.S.o依然存在、让联合政府重新重视起来总可以吧？”
“当然可以，但你们想过后果吗？”
约翰森分别看了我和肖海一眼，又将目光落在我的脸上：“那相当于正式宣战，你准备好做杨佩宁的对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