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程在韩家吃完了一顿“心满意足”的午饭走了。
隔了一天，缝纫机到了，莫从之跟二舅子去拿回来的。
缝纫机到家就等于要开工了。
韩云深爷儿仨这几天抽空做的服装模特也完工了。
还按照韩清韵的设计在墙上钉了不少的钩子，准备挂服装的。
下午，一辆拖拉机把瑕疵布送到了家，别说，服务挺到位，人家亲自送上门的。
拖拉机停在了韩家大门口，车斗里装得满满当当，全是码放整齐的布。
这可不得了，比韩家开卖菜的小铺还轰动。
不只是左邻右舍，整条街都轰动了。
一下子，韩家门口就围了一圈儿看热闹的人。
“我的老天爷，这得有几十匹布吧？”
“韩家这是要卖布？”
轰动的原因是，布这种东西是稀缺物资。买几尺都要票，没有票，光有钱你也买不着。
好几十匹布，堆在拖拉机上跟座小山似的，场面可比当初韩家开小卖铺要震撼多了。
一时间，各种猜测和议论声嗡嗡作响。
而且都在质疑，质疑这么干，竟然没人管？都在懵逼状态。
赵桂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人家把营业执照拿出来给大家看。
我们可不是违法的，我们是正规渠道办了手续，是合法的。
然后顺便给自己做了一波广告，说自己家开了服装店，以后欢迎大伙，欢迎左邻右舍的邻居们来捧场啥的。
“开服装店的？”
“我的乖乖，现在政策这么好了，都能自个儿开店卖衣服了？”
“小赵啊！买衣服要票不？”
这个问题可是问到点子上了。
赵桂云笑，“不要不要，我们卖的是成衣，您只要给钱就行，要啥布票啊？”
人群里立刻响起一片吸气声。
不用布票就能买衣裳，这对于常年为布票发愁的家庭主妇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大伙儿的眼神一下子就从单纯的看热闹，变成了火辣辣的期待。
就连一部分妒忌的都忘了妒忌。
有的人现在就想看看布料，挑一挑给自己家孩子做两身。
现在哪能给他们看呢？那可都是瑕疵部。
大伙一看是瑕疵的，做出来的衣服还能卖上价吗？都不傻。
赵桂云，“大伙等着，等我们把成衣做完了你们再来看，现在我们家挺忙的，布就不给大伙看了。”
于是，大伙就眼巴巴地看着韩家人把那些布料一匹一匹地往院子里搬，心里都盘算着，等这服装店开起来，一定要第一时间过来看看。
韩云深带着俩儿子还有女婿，两天前就把一间门市的窗子下边的墙给砸了窗户变成了门。
然后又做了门板。
以后这一间就是成衣铺了，成衣铺跟菜铺挨着，好管理。
可以说，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东风，就是赵桂云和韩秀芝的手艺了。
把布都堆好，一家人也是累得够呛。
韩清韵给大伙儿倒了水，看着堆积如山的布料，再次建议，“妈，我打听过了，忙不过来是可以请人的。
请两三个没事儿。
我看这势头，咱家这个生意肯定红火，实在忙不过来，你跟我嫂子就请两三个人。
最好是家里有缝纫机的，有缝纫机的优先录取。”
赵桂云擦了把汗，瞅着那些布，心里既激动又有点儿发愁。
“先看看吧，要是真忙不过来，就听你的，请俩人。咱总得先试试水，看生意咋样。
你三哥俩孩子我还得管，哎呀！说不定真的请人。
咱请就得请那些踏实的，人品好的。”
韩秀芝，“妈我有空打听打听，咱请就请离家近的。”
说干就干，娘儿仨也顾不上歇着，开始拆布查看。
韩秀芝展开一截靛蓝色的卡其布，指着上面一处说，“妈，你看，这块就是跳丝了，长长的一条。”
赵桂云也凑过去看，又拿起一匹枣红色的灯芯绒，上面有一块巴掌大的染色不均，颜色浅了一块。
“嗨，我还以为多大毛病呢！这都不是事儿啊！”
韩清韵，“妈，大嫂，这些瑕疵布，要是设计得好，完全能变成宝贝。
咱们首先肯定是以做服装为主，裁剪的时候，把这些跳丝、染坏的地方完美避开就行。
裁剩下的布头也别扔，像这种小一点的，咱们做成大肠发圈儿。
再大一点的布头，颜色鲜亮的，可以拼接起来做成靠枕，摆在沙发上多好看。
还可以做成那种小布兜，拎在手上，平时去买个菜、打个酱油，方便又洋气。
至于那些实在避不开瑕疵的大块布料，咱们可以在瑕疵的地方绣上几朵小花，或者别的什么图案，把毛病盖住。
虽然费点功夫，但这件衣裳可就成了独一份儿的，卖得还可能更贵。
总之咱们能利用上的都利用上，不浪费，就连用不上的布条子都可以做成拖把。”
韩清韵的一番话，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让赵桂云和韩秀芝婆媳俩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布还能有这么多的用法，把婆媳两个听的雄心万丈。
赵桂云脑子一下子就活泛起来了，她还挺会举一反三的，“对啊，碎布头还能做成套袖和围裙。”
韩秀芝也受到了启发，跟着说，“还能做成鞋垫儿，孩子的小围嘴儿啥的。”
婆媳俩越说越来劲，各种点子层出不穷。立刻感觉几十匹都少了，这么一分就没了。
娘儿仨凑在一块儿，越说越有信心。
本来，花了一大笔钱买了这么多瑕疵布堆在家里，赵桂云心里还七上八下的，生怕砸在手里。
现在被闺女这么一启发，她再看这满屋子的布，顿时觉得这些哪是瑕疵布啊！这分明都是一沓一沓的钞票啊！
赵桂云恨不得现在就把缝纫机踩得冒烟，立刻开工。
韩清韵拿出了早就画好的几张服装设计图。
考虑到现在毕竟是改革开放初期，人们的思想还没那么开放，她不敢把后世那些太出格的款式画出来。
她画的都是一些相对保守，但细节上又透着时髦的款式。
比如把普通的衬衫领子改成秀气的娃娃领，在袖口加上荷叶边的点缀，或者把直筒的连衣裙稍微收一下腰，做成A字裙摆。
这些设计，放在这个年代，算是时尚的了。
赵桂云和韩秀芝拿着几张图纸，翻来覆去地看，眼睛里全是惊叹，直夸自家闺女（小姑子）有本事，脑瓜子就是灵。
这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哈！
就在娘几个热火朝天规划着未来美好蓝图时，韩家的大门口站了一个人。
韩立冬拎着一个军用行李包，心情复杂地望着眼前这扇气派的大门。大门显然是新的，上面的油漆都是锃亮亮的！
这就是他的新家，他还没来过呢！
光看这大门和院墙，就能想象出里面的院子有多宽敞，房子有多亮堂。
可他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不敢想，要是自己跟爸妈说了实话，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要是爸妈知道，他跟潇家的人“勾搭”到了一块儿，会不会气得当场跟他断绝关系？
所以，他决定了，暂时先不说。
就说自己是想家了，正好莫从之也休假，现成的借口。
至于调动的事儿，等他寄出去的那封信送到家里，父母看到的时候，他自己也已经在云南军区那边报好到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爸妈就算生气，只要不见到他本人，大概就不会那么生气。
韩立冬在门口站了半天，做好了心理建设，才终于鼓起勇气，抬手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
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大虎。
大虎看见站在门口的韩立冬，先是一愣，“四叔你回来了？”
扭头就朝院子里扯着脖子喊，“爷，奶，我四叔回来啦！”
韩立冬看着侄子兴奋的脸，心里的紧张稍稍缓解了一些，他抬手拍了拍大虎的脑袋，“臭小子，长这么高了？你爸呢？”
大虎，“我爸跟我大伯有事出去了，好像是有啥活动。”
韩立冬反而松口气，俩兄弟都不在，尤其是老二不在，那就好多了。
屋里，赵桂云正跟韩秀芝和韩清韵研究服装款式呢，冷不丁就听见院子里大孙子那鬼叫鬼叫的。
韩清韵，“妈，我四哥回来了？”
赵桂云也听见了，她停下手里的活儿，脸上露出惊讶，“老四回来了？哎哟，我咋把这事儿给忘了，老四跟从之是一个团的，从之有假，他肯定也有假啊！”
说着，她放下图纸出了屋。
刚走到院子里，就见韩云深已经迎了上去，正跟老四说着话呢！
父子俩转过身，正好跟赵桂云走了个对面。
儿子回来了。
不管这熊孩子以前多不听话，多气人，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有假了，还知道回家来看看父母，这就比啥都强。
两口子也想开了，一龙生九种种种不相同，也不能指望几个儿子齐刷刷的都一样。总有那歪瓜裂枣的。
咋整？还能扔了不要？这是孩子，不是东西，要是东西早扔了。
赵桂云心里的那点儿怨气早就散了，她，“老四啊，你回来了？这次有几天假啊？”
韩立冬看着他妈，眼神有点儿躲闪，“妈，我明天就走。”
“啊！啥意思？刚回来就走？”赵桂云一下就懵了，彻底不懂了。
女婿八号晚上才带着闺女和小外孙回军区，这还有三天呢！她家老四咋就这么急，在家住一宿就走？不是一个团的吗？
韩云深，“儿子才回来，进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