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裕发现村民们说话,居然不避讳谢家人。
虽然何东的声音小一些,旁人应当听不到,但这毕竟在谢家。
他们占着谢家的前院说话,村中人却表现的很是寻常,就跟在自家院子里差不多。
这是格外信任才会如此。
看着众人期盼的目光,曹裕站起身:“我去与谢大娘子商量商量,若是他们再请人一起出海,看看能不能想着我们。”
众人都点头觉得好。
曹裕看向内院,旁边的周兰绮道:“我去跟于妈妈说。”
就在等于妈妈通报的时候,曹裕脸上还有一些诧异的神情,不明白一直胆小谨慎的娘子,为何也这么容易就信任了谢玉琰。
周兰绮望了曹裕一眼,这才道:“谢大娘子在大名府和隆德府做的那些事你没听过,你听了就明白了。”
“人家抓妖教和福建路兵马都监,什么样的功劳没有,还会费精神算计我们不成?”
“我们又能给她什么好处?”
他们没有银钱,人头也不值钱,拿来委实没啥用处。
“再一个,”周兰绮道,“人家谢大娘子真会做买卖,我这几日在一旁都跟着学了不少。你可知道谢大娘子是怎么起家的?”
曹裕听说一些:“卖瓷器?”
“不对,”周兰绮笑着,“是卖热水。”
曹裕愣住。
周兰绮就知晓会是这个结果:“刚知晓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
“那些瓷窑……都是后来才有的?”曹裕真的惊住了。
周兰绮想到谢娘子的经历,又是佩服又觉得……谢大娘子不容易,但不好在这里提及,只是道:“那些船队、铺子也都是,总之……做买卖的商贾,我也见过一些,却觉得……谁都没有谢大娘子厉害。”
曹裕和周兰绮跟着于妈妈往前走,到了后院的花厅,就瞧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带着小厮抬了几箱货物离开。
那男子脸上一片灰败之色,显然是碰了钉子,看到曹裕等人,不想丢了脸面,于是冷笑一声道:“要不是因为找不到商船,我还能将货物卖给她?她还挑三拣四,我看她根本就是什么也不懂。”
等男子走了,曹裕看向周兰绮,眼睛中都是询问之意。
周兰绮就住在院子里,自然知晓一些:“就是何东说的那些商贾,手中有货物运不出去,来找大娘子帮忙。”
“有些人,就是想要浑水摸鱼。”
周兰绮话音落下,曹裕就又看到有人抬着货物离开。
屋子里也传出谢玉琰的声音:“这样的绫罗有多少我都要,漆器也都留下,茶叶也是一样,不过要仔细辨别,不能以次充好。”
“藩商那边的货,我们要胡椒、丁香、豆蔻,过些日子段家人过来,再收药材。”
“至于宝石,只留猫儿眼、碧琉璃、寻常的珊瑚也能买一些,等我们的商队送瓷器过来的时候,再将这些带去京中。”
曹裕听了这两句,就知晓谢大娘子不是一时兴起要做海商,丁香、豆蔻都是汴京贵人们喜欢的香料,知晓这个倒也还算寻常,但宝石就不一样了,宝石种类有许多,谢大娘子却只要猫儿眼、碧琉璃。
曹裕在海上飘了那么久,也是才听说,蕃商在试着卖这种宝石,但宝石价钱不低,想要卖的好,就要送去汴京那样的地方。
看来谢大娘子是看好了这货物,笃定这宝石能入了达官显贵的眼。
等郭川带着人离开,曹裕和周兰绮进门坐下。
喝了一口茶,曹裕看向谢玉琰:“方才听到大娘子说,想要买胡椒、丁香,那大船一定要去三佛齐、阇婆,若是还想做更大的买卖,就往西去大食国。”
“海上的买卖赚的多,但也更危险,蕃人、海盗哪个都要防备,还有风浪和暗礁,大娘子需要一个火长,能领船队前行。”
曹裕决定将宝都压在谢玉琰身上,他定定地望着谢玉琰:“我懂得观星、辨向,带着村民最远到过注辇,要不是我们的船不好,兴许还能多跑几次,有我带船,一定不会在海上迷路。”
谢玉琰点了点头:“我确实需要一个火长,还需要船工和雇工。你若是来我这里做火长,帮我领船,可有什么要求?”
曹裕道:“不瞒大娘子,我们村子里有不少人都在外做过船工,我们不缺人,我们手里缺的就是大船,我们的船遇到海盗,根本无力与他们对抗,所以每次出海,都是在搏命。”
“若是能靠着谢大娘子赚些银钱,将来也能换大船。”
“所以,若是能平安将船带回来,除了每日一百文工钱之外,东家要再给我们封半成利做赏钱。”
屋子里登时一片安静。
周兰绮有些担忧地看看曹裕又看看谢大娘子,恐怕自家郎君的要的太多,惹恼了大娘子。
“我可以给你一成利,”谢玉琰道,“不过,你要至少给我做一年火长。”
曹裕思量半晌点头:“我答应。”
谢玉琰吩咐道:“让赵讼师写一份契书,我们现在就签好,明日等郭雄从海上回来,你们就开始准备,一切妥当之后,就前往三佛齐。”
既然已经拿定主意,曹裕也不准备反悔,痛痛快快就与谢玉琰将契书写好了。
谢玉琰看着手中的契书,总算将外祖父一家,与她绑在了一起,虽然暂时只有一年,却足够让她安排好后面的事,一句话可能就会改变一个人的人生,她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做完这些,曹裕和周兰绮就带着村民一同离开。
回到住处之后,曹裕将契书拿出来读给众人听。
何东道:“咱们可以做雇工,可为何你要做满一年?”
“不然怎么能拿一成的利?”曹裕道,“我们有的是人手,又熟悉海上的一切,缺的就是买大船的银钱。拿了这些银钱,足够我们换大船了。”
“到那时,我们就有了自己的船队。”真正的一支船队。
几个村子的人,都肯听曹裕的,也就是被银钱所困,才没法真正地做一番大事。
现在他有了法子,如何能不欢喜?
周兰绮这些女眷正要出去做些饭食,就听得院子外传来声音:“曹裕在这里吗?”
这声音让人异常的熟悉。
曹裕仔细思量,立即想起一个人:“是孙监舶,孙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