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晏看向谢玉琰,她之前对香水行另有打算,可现在要将香水行都变卖,卖出去的可不只是一间铺子而已。
路都铺好了,至少有十年的好买卖可做。
这些就都不要了?
还有汴京的酒楼,用的都是寻常酒楼没有的火灶,不过半年的功夫,酒楼的买卖就格外的好。
王晏道:“南城码头的院子也不要了?”
谢玉琰颔首:“还有西城那边,我也买了一块地,一起卖出去。”
“不觉得可惜?”王晏给谢玉琰倒茶。
谢玉琰微微一笑:“银钱赚来就是要花的,没什么大不了。”她从大名府开始做买卖,一直到现在,等的不就是这一天。
将一切都押上,与那些人一争胜负。
“不过,前提是,接手的人,要善待那些雇工,”谢玉琰道,“若是将来出尔反尔,他们的买卖也很难长久。”
她没有半点迟疑,王晏却有点舍不得,想到她辛辛苦苦才会有这样的局面,就像是一手养大的孩子,突然就送了人。
“香水行留下吧,”王晏道,“我想想法子……”
听到这话,谢玉琰不禁笑出声。
王晏目光落在她那弯起的眼睛上。
谢玉琰道:“我连香水行都要卖,岂会让你置身事外,自然也要帮我筹措银钱。”
王晏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化为欢喜。
要知道阿琰从来决计不会要王家的帮衬,更别说银钱。
当然,这些银钱不能让外人知晓,他手里能拿出来的田亩有一些,还有几处庄子,这都是王晏自己赚到的,与王家无关,知晓内情的人也没有几个。
王晏道:“我把田契和房契都拿来,要怎么卖,你说了算。”
“若真的赔了,”谢玉琰看着王晏,“你可就什么都没了。”
谢玉琰本是打趣王晏,却不料她的手突然被握住。
“那就快点赔了吧,”王晏眼睛中带着一抹恳切,“都赔进去,这往后,我无处可去,就只能赖在你这里。”
“你也不忍心再赶我走。”
温软的声音就像一根羽毛,拂在心头。
谢玉琰忍不住莞尔:“我都无处可去,又怎么安置你?说不得还得回去大名府。”
王晏点点头,他脸上露出几分郑重的神情,仿佛真的在思量:“大名府杨氏的祖宅不小,那我就问问张娘子能不能再多收留一个,我可以给钦哥儿做西席。”
本是很严肃的话,被他这一打趣,气氛立即变得轻松起来。
“真的舍得?”半晌王晏才轻轻摩挲着她的手道。
其实那些死物她没什么舍不得,真正会让她犹豫的是那些人,所以商队、水铺子、瓷窑这些用人多的地方,她不愿意出手。
当然,还有慈云庵的染坊,如果她将那个卖了,就怕净圆师太气急了还俗,别的她不怕,她就怕师太每日在她耳边念叨,让她做点别的活计。
但若是有需要,她也会果断将那些都卖掉。
因为这次她不能输。
谢玉琰将手从王晏掌心抽出来,拿起旁边的一张舆图展开,那是她画的汴京南城码头的图册,她指了指临近码头的一处院子:“就留下这里,将来船队靠岸,也能有个落脚之处。”
既然她有心海运,自然要算计好这些。
内河的船队她是一定要留的。
“若是银钱还不够,再卖几处建好的石炭窑,现在大家都在修葺石炭窑,但哪个也不如我修的好,现成的瓷窑,很快就能开始烧窑,汴京、榷场都缺少瓷器,买到手中,自然大赚。”
“但大多数窑口我要留着,”谢玉琰道,“走海运也得有货物不是?”
她都算好了。
既然如此,王晏道:“我一会儿就写信,让人挑几个合适的人选。”
王家在各处都有人脉,想要找几个合适的商贾还不容易?谢玉琰手中的那些正是当下赚钱的买卖,只要寻到合适的人,很快就能出手。
谢玉琰道:“其余事,就用不着你插手了。”
朝廷买妖教的大船,王晏自然也能暗中帮忙,但也会被人拿住把柄,再者谢玉琰不需要这些,有了银钱,还怕拿不到船?
她帮着朝廷捉拿妖教,本就有功,她来买船,朝廷多多少少要给些颜面,这是明着能做的事。
东家那些人却只能暗中筹谋,在这上面,他们本就差她一步,既然已经占了先机,接下来只会一路赢到底。
谢玉琰将舆图合上,吩咐于妈妈传饭,不知不觉又拉着王晏说了半个时辰,再这样下去,天就要亮了。
“先吃饭,再好好歇着,”谢玉琰道,“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仰仗王郎。”
看着谢玉琰脸颊上的一抹红晕,王晏其实早就忘记了肚腹空空,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也会被迷得晕头转向。
若非衙署有太多公务要做,他兴许半途就会跑回来。白日里只要歇下,他脑海中立即会浮现出阿琰的面容。
幸好阿琰答应嫁给他,否则……他还不知道会如何。
……
曹裕一晚上都没睡着。
王晏没有将他下狱,而是让他住在衙署后院,这对他来说是极好的消息。王晏有意轻判的话,他顶多受些杖刑就能归家。
就似曹裕预料的那般,第二日再见王晏的时候,王晏的神情好似更加亲和了些,甚至留他一起用饭。
每次吃完饭歇息的时候,都要留他说几句话。一开始曹裕以为王晏是不信任他,想方设法地套话,后来发现并非如此,王晏不过与他说些家常。
等曹裕将陈情书写完之后,王晏就让衙差带他出了衙门。
跨出衙门的大门,曹裕一眼就看到妻女和一众村民等在外面。
众人脸上也都是笑意,欢欢喜喜地将他迎去了谢娘子的院子。
曹裕不由地有些惊讶,才几天的功夫,村民们与谢娘子身边的人,就变得格外熟络。
一群人混在一起,就似相识了许久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裕向周兰绮投去询问的目光,周兰绮心领神会道:“你能这么快出来,多亏了谢娘子。”
“是谢娘子身边的人,帮咱们写了诉状,那位写诉状的先生,可是从汴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