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被抓,突然仰起头,猛然用力,就要将下颌撞向地面,如果撞了个结实,装在后牙上的木齿就会脱落,里面藏着一个蜡丸,蜡丸里藏着让人立即致死的剧毒。
奸细一旦被擒住,死就是最好的结果。
可惜薛耳一直注意着他,及时攥住了他的发髻,迅速地卸掉他的力道,摘掉他的下巴,用手在他嘴里摸索,最终将那颗木齿挖了出来。
薛耳看向教徒吩咐道:“收拾收拾他,莫要让他死了,一会儿尊首会亲自审问。”
看着教徒将人带走,薛耳依旧不敢大意,生怕那人还有同伙。
徐姝迷迷糊糊昏睡过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头晕,许久之后她才算完全清醒。
“尊首,人抓住了。”
徐姝听着薛耳的禀告,微微点了点头。
薛耳道:“那丁方来教中有十年了,做事一直很仔细,这才将他调来尊首身边,没想到他是谢易芝的人。”
徐姝仿佛半晌才听明白薛耳的话,然后那双憔悴的眼睛中闪过一抹恨意和凄凉。
“我将人收拾好了,尊首随时可以问他话。”
圣教有的是折腾人的法子,有许多是从海上学来的,他们用船只私运货物时,经常遇到海盗,海盗整治叛徒,会将他们串在竿子上,然后将那竿子立在船头。
人不会立即死,要受许多罪才会咽气。
这些丁方都亲眼见过,因此薛耳不用真的这般对付丁方,就能让丁方在恐惧中供述出实情。
徐姝挥了挥手,示意将人带过来审讯。
很快,丁方被拖拽过来,徐姝借着月光看去,只见丁方满脸是血,双腿、双手已经被打折,疼痛让他面容扭曲,眼睛中早就没了神采,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薛耳一脚踩在丁方扭曲的手臂上,登时换来一声惨叫。
教徒丢下丁方,任其在地上翻滚,等到疼痛缓和一些,丁方颤声道:“我都说,我什么都说。”
“是谢枢密的人,命我留在尊首身边,将打探到的消息传给枢密使。”
“枢密使许诺,等我离开妖教之后,就……将我拔擢成为军将,将来在军中任职。”
徐姝听到这里,手忍不住又是一颤。
早在十年前,谢易芝就做了这样的打算,而她竟然被骗了这么久。
“是谢易芝要……杀我?”徐姝声音沙哑。
丁方摇头:“我……我也不知晓……开始我并没有接到这样的吩咐……是尊首在隆德府出事之后……我们一路躲藏的时候……与朝廷兵马交了手,我才收到消息,让我里应外合捉拿尊首。”
薛耳皱起眉头:“可能在隆德之前,那些人还没来得及与丁方通消息。”
徐姝盯着丁方,登时想起一桩事:“有人密告吕石暗中教唆教众反抗我,还说我与父亲联手谢易芝,陷害谢易松,散布当年招安另有隐情,此事你知不知晓?”
丁方吞咽一口,耷拉的脑袋轻轻点了点道:“密告吕石的信函,是谢枢密让人送来,命我悄悄送到尊首屋中,就是为了让尊首及时杀了吕石。”
徐姝胸口一阵疼痛,果然这一切都是谢易芝的安排。
徐姝道:“谢易芝为何……对付吕石?”
丁方想要深吸一口气,可断了的肋骨却让他感觉到一阵疼痛,忍不住咳嗽起来,许久之后他才稳住气息道:“因为吕石在查当年招安的事……我只知晓谢枢密不想让吕石继续往下查。”
“不光是吕石……上面吩咐下来,那些与吕石来往的人,都要设法除掉。”
徐姝眼皮一跳,想到她杀掉的那些教众,特别是从江陵来的那些人。
徐姝满心愤恨,恨自己识人不清,让许多人枉死,恨谢易芝欺瞒她这么多年。
徐姝咬牙切齿地道:“当年的招安到底是不是真的?”
丁方闭上嘴,显然挣扎着不想说,可很快他就放弃了抵抗。
“尊首杀吕石的时候,我趁机曾潜入他的屋子,拿走了一些东西。”
丁方说到这里,想起吕石当时的情形,吕石被下毒之后,倒在那里,不能动也说不出话,他进去寻找吕石放置东西的密匣时,弄出了动静,被吕石发现,他原本想杀了吕石,却因为情势紧迫,有人随时都会进门,不得不急着离开。
就在他转身走的那一刻,他分明从吕石眼睛中看到了一抹玄机。
就像信徒每当求问僧人解惑时,僧人流露的那种目光,说不出到底是悲还是喜,仿佛他已经看透了一切,但天机不可泄露,不能与人仔细道来。
就因为那一眼,丁方没有将密匣上交,而是留在了手中,总觉得密匣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现在他明白了,吕石可能仅仅是耍了个手段,目的是保全那些证物,只要证物不被毁掉就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徐姝道:“你找到了什么?”
丁方道:“有一封谢易松写给谢老太君的家书,里面说……在徐老爷的帮衬下,已经与尊首谈好了招安事宜,若是顺利,一两月就会返京述职,还提到徐娘子即将生产,没法同行回汴京。”
徐姝的心又是一颤。
如果招安不是真的,谢易松没必要欺骗谢老太君,顶多不提及此事。难道真的是他们错怪了谢易松?
“这封信是谢老太君给吕石的,因为这封信后面,就有谢老太君留给吕石的一段话,她给吕石家书,就是想要让吕石相信,当年的事另有内情,请吕石与她一起查明白,让她的儿、媳泉下有知,也能瞑目。”
徐姝没想到,找到吕石的居然是谢老太君。
知子莫若母,谢老太君相信谢易松没有说假话,同时她认定谢易芝有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马越的一封奏折。”
马越,徐姝自然知晓是谁。
马越本听命于谢易松,当年就是马越突然带人围攻圣教,才会让圣教坐实谢易松是假招安。
徐姝激动起来:“马越奏折上写了什么?”
丁方仔细想了想道:“马越说当年出兵围剿妖教,是因为……被人欺骗,误以为谢易松与妖教尊首勾结,欺骗朝廷。借着招安,保住手中船只,以便能长久地靠着海路私运货物。”
“其实看上这桩买卖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