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信找来舅舅帮忙,去查谢文菁,也是在逼迫父亲。
当他发现这桩事背后,可能有更可怕的秘密时,谢文菁这个假冒的身份,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
谢承信希望事情在这里了结,将谢家彻底从歪掉的那条路上带回来。
最好的情形,能保全家中所有人,差一点……父亲也许会被贬官,但只要能留下一条性命就好。
他做不到大义灭亲,也没有自信能劝动父亲,只能这样要挟。
谢承信想着这些,周兆昌却还处于震惊之中。
周兆昌吞咽一口,仿佛只有让嗓子湿润些,才能发出声音:“谁是真正的谢二娘子?她在何处?”
谢承信道:“就是现在的瓷行行老,谢大娘子。”
周兆昌在城外听到的消息不算太多,不过就是些只言片语,于是他道:“她……能做些什么?”
谢承信道:“她在大名府时,就与刘知府抗争,来到汴京城后,慈云庵那些妖教徒被抓,也与她有关。还有夏孟宪的案子,与夏孟宪勾结的三掌柜就是她带人抓到的……”
到现在谢承信也没想明白,谢娘子一个商贾,怎么能在汴河上乱斗的时候,带人抓住那条漏网之鱼,但光凭她整饬瓷行的雷霆手段,就知晓她的厉害。
周兆昌现在知晓为何谢承信说:“这桩事瞒是瞒不住的,我们不管,也会有人管。”
他指的就是真正的谢文菁。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兴许谢易芝和谢易松之间的秘密,要在这里揭开。
周兆昌下意识地看向阿姐的主屋。
阿姐只怕过不上太平日子了。
……
刑部衙门。
兵卒将刚刚抓到的妖教徒投入大牢。
许怀义看着又被填满的牢房,不由地皱起眉头,人人都避他如蛇蝎,只因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审不完的案子。
即便如此……他见到谢大娘子也要甘拜下风。
这位娘子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她走到哪里,哪里才真是血雨腥风。
他才将夏孟宪的案子审的差不多,就进来一群商贾,现在那些商贾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只关押了几个首恶慢慢量刑,他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结果又送来这些妖教徒。
许怀义正要去询问案情,就听到牢房外有人吵嚷。
“快,让江仵作看看外面的小哥儿。”
许怀义听得这话,心中一凛,一定是有人受了伤,他忙疾步向外走去。
院子里聚了五六个人,有一个年轻男子躺在地上,旁边的人不停地喊他的名字:“三郎,你说句话,可别吓爹。”
地上的人正是张三郎。
张家父子没能前去石炭窑烧瓷,只能守在石炭窑外,盼着能找到机会,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的就让他们遇到了事。
妖教徒放箭的时候,张家父子就在不远处,他们只带了四个小厮、护院自然不能贸然动手,于是就躲在一旁看情形。
直到妖教内起冲突,巡卒追赶过来,他们才敢走出来。
张家下人要护着父子两个离开,张三郎却不肯,非要留在原地看情形。
然后……
他们就看到了逃命的妖教徒。
这些人神色慌张,手里拿着棍棒,一看就不是好人。
张三郎当机立断,让下人拦住那人。
就这样他们前前后后一共抓住了两个妖教徒。
张三郎身子不好,却也顾不得这些了,只想着将妖教徒押送去衙门,等到完成了这些事,他这一松懈,眼前就一阵阵发黑,还好张家下人发现的及时,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让他摔伤。
在一阵喊叫声中,张三郎缓缓醒过来,看到父亲焦急的脸,他露出一抹笑容。
“三郎,你怎么样了?”
听着父亲沙哑的声音,张三郎道:“爹放心,我好多了。”
张老爷愣在那里,只觉得自己儿子说了胡话。
“我是说真的……”张三郎道,“我很快就能好了。”说的格外真切,但显然没有安慰到他爹。
但都无所谓了。
张三郎是真的觉得自己快好了,谢行老是个很公正的人,他们之前犯了错,现在想方设法弥补,行老应该都会看在眼里。
再者,他今日的举动,对行老来说应该有些用处。
在谢行老面前,他们不像那些早早投奔过去的商贾,没有什么情分可言,那么就只剩下两个字“有用”,他们只要有用,谢行老就还能用他们做事。
张三郎想着这些,神情变得更轻松起来,他没骗他爹,只要心病消了,他的身子自然也就能痊愈。
……
谢玉琰坐在瓷行里,听着郭川带回的消息。
“我哥带着我们守在入山口,只将杨宽和吴老爷放走了,后面跟过来的人,一律拿下,一共抓到了七人。我哥让我先将人送去衙门,他们还要守一夜,以免有人逃脱。”
“押送妖教徒的时候,我还撞见了耀州张家的人,他们也帮了忙。”
谢玉琰看向周广源:“张家的人再去瓷行,就按规矩办事。”
周广源应声,按规矩的意思,就是他们与陈益修合谋的事揭过去了。他们若是想用石炭窑,就与其他商贾一样,签契书。
有了张家的人在前,那些曾被陈益修带动寻事的商贾,也会和张家一样,发现妖教徒的行踪,就算不敢亲手去抓,也得告到朝廷那里。
朝廷、坊间一起对付妖教,妖教徒在汴京的日子也就难熬了。
谢玉琰处置完瓷行的事,带着人前往慈云庵。
那边的印染坊已经正式开始印染布帛,冯巧娘和杨家女眷都在那里忙碌,不过谢玉琰不是为了去看她们,而是去找净圆师太。
净圆师太早就得了消息,将谢玉琰迎进禅房之后,就将人都遣开。
“谢施主,这是想起来还欠庵中一笔银钱?”净圆师太望着谢玉琰眼睛中透出几分狐疑。
谢玉琰点点头:“瓷行太忙,我一时忘记了,上次在汴河做水陆道场的银钱还没给。”
净圆师太才不相信。
“不过……”
听到这话,净圆师太倒是舒展了眉眼,果然被她猜中了。
谢玉琰继续道:“还有一桩事求到师太,不如这桩做完了一并给银钱。”
净圆师太很想拒绝,但偏偏每次谢施主带来的事,都很有意思:“说来听听。”
谢玉琰没有迟疑:“师太,我知道我是谁了,现在,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