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她的记忆，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德克萨斯对着自己默念道，脑海中却闪过了自己所看到的种种
能天使死在了给自己的殿后中，空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可颂为自己挡下了一阵炮火的轰鸣，那甚至才见过不久的莱昂纳多也在怒吼中走向了终局
为什么不是自己？
她产生了和自己一样的情绪——怨恨
怨恨自己的弱小，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是那个留下来的
她想起了能天使在被光柱贯穿前还在比耶的手势，空似是解脱又放不下的眼神
曾经无数在龙门的往事在此时落井下石，不停的提醒自己这是她一定会遭遇的事情，割裂感开始在她的思绪中弥漫开来
“德克萨斯，不要去想。”沉默依旧的空看到了德克萨斯情绪的不断，开口说道，“不要去回想那些事，不要闭上眼。”
“空？”德克萨斯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拉起了自己的手
“看着我，德克萨斯。”空的声音好像混杂着她的源石技艺，赶走了德克萨斯杂乱的怨恨，“我们还在你的身边。”
她睁开眼，就看到了少女认真的眼瞳
“嗯，感觉好点了吗？”空松开了握着的手，问道
“……空。”德克萨斯轻声叫唤道
“我在听。”少女笑着点头道
“谢谢你。”
“不用谢。”空调皮地回答道，“那个德克萨斯已经走远喽。”
“我知道了。”
————
为什么路会这么长？
为什么敌人会这么多？
为什么命运如此嘲弄？
为什么留下来的不是我？
为什么会身体越来越沉？
白狼与黑狼相互扶持着，走在已经几乎要走到尽头的荒野上
德克萨斯吞了一口刀片般的血腥，捏着手中不知道从哪个尸体上捡来的刀刃，身后依旧是如死亡般的轰鸣声
“嗯——德克萨斯现在是什么时间？”拉普兰德恍惚地问向倚靠着的黑狼问道，“伤口好像已经没在痛了。”
拉普兰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没有可以称得上是完好的，无数狰狞的刀伤分布在她白的过分的皮肤上，有些已经干涸，有些还新鲜的可怕
两天两夜无止境的战斗和源石技艺的放肆使用早就让她的矿石病恶化，现在还没结晶化都算她命大的
“早上。”德克萨斯沉默地回答道，“他们暂时撤退了。”
“那就休息一会吧。”拉普兰德这么低吟道，几乎马上就要倒在德克萨斯的身上
德克萨斯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拉普兰德在发烫，那是矿石病在发作，但对于浑身负伤的拉普兰德来说，矿石病早就不算什么了
“那就休息一会。”德克萨斯拉着拉普兰德靠在了一处较为隐秘的石缝中，任由喘息的白狼靠在自己的肩上，仔细聆听着远处紧随而来的军队
“要是再这么走下去，大概会到一处悬崖吧？”拉普兰德问道，闭着的眼睛眯开了一条缝问道，“他们在有意把我们引到这里，还真有追赶猎物的样子，就像是那些家族一样。”
“还能走吗？”德克萨斯的声音很是冷漠，但拉普兰德还是可以听出她的颤抖，不是害怕，也不是兴奋，而是后悔
“你在后悔吗？”她直截了当地问道，“后悔来到叙拉古？”
德克萨斯摇头否认了
“那就是后悔来到沃尔西尼喽？”她继续问道
德克萨斯还是摇头，说道：“后悔为什么当时留下来的不是我。”
“如果留下来的是你会怎么样？”拉普兰德饶有兴趣地忍着疼痛问道，“不用看你在意的那些人死了？”
德克萨斯没有回答，将早就到嘴边的苦楚咽下
“我还以为你在叙拉古待了这么久，会有一些准备，德克萨斯，你还是没变，还是没有变成一个叙拉古人的样子。”拉普兰德感叹道，言语中充斥着羡慕
“那叙拉古人又该是什么样子。”德克萨斯冷不丁地问道，将拉普兰德问住了
“还真是一个好问题啊。大概是吃披萨的时候不会加菠萝吧？”拉普兰德开玩笑道，“德克萨斯。”
“怎么了？”
“你吃披萨不会加菠萝吧？”
“不会。”
“呼——”拉普兰德长呼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那就好。”
不远处，无人机腾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大量哥伦比亚产的军用无人机升上了天空，在浓郁的黑烟中寻找着双狼的踪影，一如两天前
“德克萨斯……”拉普兰德的低吟变为呢喃，就像是在说梦话一样
“我在听，拉普兰德。”德克萨斯耐心地回应道，感受着身边白狼的体温上升，那是矿石病发作的征兆
“你先走吧。”拉普兰德呢喃道，“就到这里吧，德克萨斯。我不想走了。德克萨斯，继续往前走吧。离开叙拉古。”
“我们已经离开了，拉普兰德。”德克萨斯低垂着眼帘说道，“就在九年前。”
拉普兰德轻轻摇摇头，往日的疯癫早就不存在于这只离群孤狼身上，只有直面死亡的平静笼罩着她：“不够，德克萨斯，叙拉古还在那里，你还是没有离开它。”
“是啊，但我做不了什么了。”德克萨斯站起身，看了一眼倚靠在岩壁上的拉普兰德，她的呼吸薄弱，似乎马上就会化为一簇源石，“再见，拉普兰德。”
“再见，德克萨斯，愿我们再也不会见面。”拉普兰德睁眼告别，握紧了法杖
而德克萨斯继续朝着荒漠的尽头走着
没有回头，即使听到身后传来的爆炸声，即使听到身后传来的大笑声
靠近那处悬崖，她的心情久变得越发平静，就像是朝圣一般的虔诚，拖拽着她伤残的躯体，紧握着手中残片般的武器，就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的走到了文明的边界，悬崖之上
她回头看去，琥珀色的狼瞳冷漠地看着那些追上来的士兵，杀意化为实质性的血腥萦绕在她的身边，激得原本鼓起勇气的士兵不敢靠近活捉她
“终于结束了啊。”她轻轻低喃道
她举起手中的破败的刀刃，对准了面前的敌人，冷意的嘴角终于带上了解脱的意味
孤狼累了，在那族群终于被屠尽，被敌人包围后，孤狼不再逃了
她大可以跳下悬崖，以她的身手，即使身上带了伤或许也可以存活下来，抓住峭壁上的枯枝坠落至悬崖之下
届时，狼之主会找到她，将她带回叙拉古，或是龙门
但是德克萨斯不想这么做，她的族群已经被屠尽，那么她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她忽然想起了空的话，希望她活下来的恳求，她忽然记起了她逃出哥伦比亚的那个火光的夜晚，还有那时的决斗
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来龙门的时候，大帝随意地买下了一个屋子，在上面挂上了一个黑红的牌子，那个有些滑稽的黎博利对着她解释道：“企鹅物流，也就是你今后工作的地方。”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长发的天使，来自圣城的乐天派，就算是面对死亡的爆炸也可以笑着面对
她忽然想起了那道光柱
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在龙门的七年，在沃尔西尼的那几天，在企鹅物流工作的日子
那些平静的，刺激的，快乐的，危险的，无言的日子
还有不变的企鹅物流
而就在今天，一切都要迎来终结
她不甘心，却依旧选择坦然面对这个结局
说不定这个结局才是最适合她的，在战场中毫无顾忌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战死也好，自刎也罢
她已经没什么可以顾及的了，只是有些抱歉罢了
只是一瞬间，属于德克萨斯的琥珀色眼睛猛地睁开，向着士兵中冲去，迎来她既定的，无奈的，怨恨的，沉默的终点
如此虔诚，如此可悲，如此孤单，如此寂静
迎来属于德克萨斯这个名字的终点，迎来属于企鹅物流的……终点，这场她沉浸其中的，狂欢与派对的结束
在这之后，就应该是昏昏沉沉的沉睡了，就像是哪个在大地的尽头的派对结局一样，在喝下劣质的啤酒或昂贵的藏酒后，吃下苹果派或是巧克力棒后，听着安静的呼喊，看着暧昧的暖色灯光，感受着身旁温暖的触感，在醉意带来的朦胧与模糊中，在神经的放松下，同同伴们一起沉沉睡去
直到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