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昭帝进门谁都没理，直奔耳房去看乌金。
兽医要给乌金的骨头复位，所以直接给猫儿抹了一口麻药，把它弄晕过去，才小心翼翼地开始做小夹板、缠绷带。
所以崇昭帝一进门，先看见了一只被缠得只剩了一个大头的黑猫。
“头没事？”崇昭帝张口便问。
兽医正在给乌金的绷带收束系紧，全神贯注之下，并没听见外头的通传，被崇昭帝这一声，吓得差点儿把乌金勒死！
忙先重新解开，然后才磕磕巴巴地给崇昭帝行礼：“臣何远林见驾……”
“先给乌金裹伤。”崇昭帝的脸色稍稍和缓——他看得出来，这姓何的手艺还行、胆子太小。
他不能吓唬这厮，不然他手一抖，难受的是乌金。
何远林忙站直了身子，接着给绷带收梢，口中低声道：“从顶柜上摔下来的，幸好头没事儿，只是全身其他的骨头都伤得不轻……
“刚才贵妃娘娘过来，唤醒了片刻，还叫了一声，看来脏腑和头的伤势还好。
“只是还有中毒，微臣也只敢说，先试着解毒，外伤没关系。”
崇昭帝微微松了口气，吩咐道：“你不用管别的，全力治好了乌金，朕算你大功一件。”
然后转身出去。
王熙凤带着耿思渺，还有从正殿赶过来的梅若芹，三个人就在外头给他行礼。
崇昭帝的目光冰冷，绕着三个低头跪地的女人头顶转了一圈，才叹了口气，伸手先拉起了王熙凤，又让梅若芹也平身。
最后看向耿思渺，温声道：“朕知道，你是个最省事的，此事怕是遭了池鱼之殃。
“起来吧。
“朕相信，与你无关。”
耿思渺心口一暖，热泪盈眶地又轻轻磕了个头，才站了起来：“谢陛下。”
崇昭帝便问乌金是在哪里伤到的，王熙凤便带他进了耿思渺的内寝，又把顶柜指给他看：
“妾怀疑那毒是在顶柜上头。”
可那柜子是直接就着墙打的，除非登了梯子上去检查，别无他法。
崇昭帝回头命跟着的景顺：“把那柜子拆了。”
景顺答应一声，一招手进来四五个侍卫。
耿思渺满面通红。
柜子里全是她的衣服！尤其是里衣，一叠一叠的全在里头！
好在景顺是知礼的，动手之前先看了田姑姑一眼。
田姑姑疾步过去，和两个小宫女把里头的衣裳三下五除二都包了起来，各自抱了一个大包袱，退到了一边。
崇昭帝意外地看了一眼那三个包袱，问耿思渺：“你的衣裳，都在这里了？”
“是。”耿思渺应了，又觉得不对，忙道，“这个季节的都在这里了。
“秋冬天冷的厚衣裳都收在后头的大箱子里呢。
“贵妃娘娘说田姑姑的针线好，昨儿晚上刚让人又送了两匹软罗来，妾正在给自己做新衣裳呢！
“不信您瞧。”
忙指了指床边。
那里敞着一个木筐，浮头上正整齐地叠着一大块银红的软罗，恰是崇昭帝前段时间刚赏给王熙凤的霞影纱。
崇昭帝露出一个微笑：“你们姐妹情谊长久深厚，朕很欣慰。”
又道，“你哥哥在外头替国家、替朝廷、替朕流血流汗，朕不会让他相依为命的妹子在宫里吃不好穿不好的。
“贵妃也不必私下里动用体己贴补耿氏，直接走公账就好。”
王熙凤趁机道：“耿氏只是容华，位份在这里。依例就只有这么多。妾管着那么多人呢，总不能乱来啊……”
“那，你想着这件事儿。看碰上了机会，提醒朕，给耿容华升一升位份，至少也弄个婕妤。”
崇昭帝立即接上了话，笑了笑，又看梅若芹，“你们姐妹这样好，位份上总不能差距太大，对吧？”
梅若芹满面欢喜地点头：“多谢皇上恩典！耿妹妹，还不快谢恩？”
耿思渺都听愣了，得了她提醒，忙跪下谢恩。
王熙凤却一把扯住她：“先别谢！万一皇上口惠而实不至呢？你等他真升了你的位份再谢不迟！”
说着话，却横了崇昭帝一眼。
美人娇俏，虽然当面算计自己，但崇昭帝还是笑了起来。
梅若芹和耿思渺也跟着微笑。
另一边，景顺等已经直接拎了斧凿，把那柜子拆了下来。
顶柜最上头的那块木板自然也呈到了崇昭帝面前。
一层薄薄的灰。
崇昭帝和王熙凤同时沉了脸。
崇昭帝看了王熙凤一眼，没吭声。
王熙凤则直接看向田姑姑：“我让姑姑来给耿容华做掌事时，说得清清楚楚：
“耿容华性情绵软，善良温驯，最不会的就是惩治下人。
“所以才从掖庭的履历里挑了你这么一位最会教导宫人的司训姑姑。
“田司训就这样教导宫人当差的？！”
田姑姑跪倒叩头：“奴婢疏忽了，请贵妃责罚。”
“你先一边跪着，今儿要责罚的，怕不止这一项呢！”王熙凤冷笑一声。
崇昭帝低头看着那块木板。
薄灰之上，是乌金的一溜小梅花脚印，和趴伏时被猫毛扫过的一大片模糊。
可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个小小的圆圈。
王熙凤说完话，眼睛一瞥也注意到了，便伸手去要过了那块木板，仔细看了看，忽然把木板移向一个人少的方向，用力一吹！
浮灰如风卷雾一般散去。
众人都呛得用手帕捂了鼻子别开脸。
除了崇昭帝，眼睛亮亮地看向那块木板。
上头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圈，圈上还踏了一只梅花脚印。
“就是这个！”王熙凤肯定地说着，直接把那板子递给景顺，“让太医看看！”
景顺看了崇昭帝一眼，见他颔首，小心翼翼地捧了那板子离开。
崇昭帝这才开始过问此事。
王熙凤便把梅若芹和耿思渺两处的事情一一都说了，甚至连梅家二小姐和那个叫暗香的侍女都说了出来，一个字都没有隐瞒，最后冷冷地总结：
“最有趣的是，如今小圆还没找到，而这位梅二小姐和侍女暗香也不在清辉阁！
“妾粗陋不知礼，所以到现在还没明白，梅翰林既然能教出容妃这样博学规矩的才女来，为什么要放任家中侄女长成这样一副狂妄自大、无知无识的样子来？！
“竟然还让这样的人进宫来照顾容妃的孕事？
“梅家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