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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轻轻掩上大乔的房门,将那满室氤氲的温暖与安宁悄然封存在身后。廊下的灯火如豆,晕开一圈昏黄的光晕,将她纤细窈窕的身影拉得细长,宛如一抹幽淡的剪影,静静投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她独自一人,脚步轻缓却坚定,踏着通往司马懿寝居的回廊,四周静谧无声,唯有她细碎的脚步声与衣裙摩挲的窸窣声,在夜色中轻轻回荡,清晰可闻。

方才在房中,她望着大乔那满溢幸福的模样,心中是真心实意的高兴与欣慰。那份喜悦,宛如一股暖流,此刻仍在她心间缓缓流淌,温暖而熨帖。

她忍不住低声喃喃,仿佛是在向这深沉的夜色倾诉,又像是在说服自己那颗微微颤动的心。

“真好……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真好……”

那声音轻柔如羽,带着由衷的祝福,宛如微风拂过心田。

大乔小姐那纯粹而执着的爱意,终于得到了回应;主人那颗冷硬如铁的心,也终于为她敞开了一扇温暖的门扉。

这,难道不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之一吗?

然而,当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真好”二字时,那声音却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宛如细小的裂缝,悄然爬上了她那平静的面容。

走着走着,她忽然感到脸颊上一片冰凉的湿意,宛如夜露悄然滑落。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触碰到那抹湿痕,不由得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困惑。

她……竟然流泪了?

为什么?

那双紫宝石般美丽深邃的眼眸中,此刻水光氤氲,宛如一汪清泉被微风拂动,泛起层层涟漪。

更多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悄然滑落,顺着她光滑的脸颊滚下,滴落在衣襟上,留下一点深色的痕迹,宛如一朵悄然绽放的墨花。

她停下脚步,有些茫然地抬手擦拭,却发现那泪水越擦越多,宛如决堤的溪流,无法止住。

这泪水,究竟是因何而来?

是开心吗?

当然是开心的。

看到自己关心的人获得幸福,她怎能不开心?那是如春日暖阳般的喜悦,温暖而明亮。

是伤心吗?似乎又并非那种尖锐的痛楚,没有撕心裂肺的哀伤,没有肝肠寸断的绝望。

那是一种更为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一团缠绕的丝线,堵在心口,闷闷的,酸酸的,让人无法释怀。

“呜……真……羡慕呀……”

一声极轻极轻的、几乎破碎的呢喃,终于不受控制地从她唇边逸出,宛如一片飘零的落叶,轻轻落在寂静的夜空中。

伴随着这声低语,更多的泪水涌了出来,宛如断了线的珠子,纷纷扬扬地洒落。

羡慕。这个词,宛如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心中那扇刻意忽略的情感闸门。

是啊……羡慕。

羡慕大乔小姐能那般勇敢无畏地表达爱意,甚至不惜冒着触怒主人的风险,只为那一份心中的执着与渴望;羡慕她能收到主人那般精心打造、寓意深远的定情信物,那支发簪,无疑是主人将一颗心剖开捧出的证明,闪耀着深情与爱意;羡慕她能从此光明正大地站在主人身边,分享他的喜怒哀乐,成为他生命中特殊的存在,宛如一颗璀璨的星辰,在他的人生天空中闪耀。

而自己呢?貂蝉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思绪飘远,宛如一只断线的风筝,在夜空中随风飘荡。

她想起了大乔发簪上那个血色的“懿”字,宛如一道深深的印记,刻在她的心间;想起了小乔那把精美绝伦的樱花扇上同样的印记,宛如一朵盛开的樱花,散发着迷人的芬芳;甚至想起了蔡文姬小姐从不离身、同样带有此标记的银色铃铛,那清脆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些,无一不是出自主人司马懿亲手制作。每一件都倾注了他的心血,对应着接收者的喜好与特质,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它们象征着主人对这三名女子非同一般的关注、呵护与……某种程度上的“所有权”和特殊羁绊,宛如三条无形的丝线,将他们紧紧相连。

还有那位远在外、性子如火般的孙尚香小姐。

她手中的那块令牌,虽非主人亲手锻造,但那却是代表着他“魏国军师”与“最强刺客”双重身份的至高信物,拥有调兵遣将、生杀予夺的巨大权力。

主人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予孙尚香,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倚重,又何尝不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关系的证明?

宛如一座坚固的桥梁,连接着他们之间的信任与默契。

看到主人身边有这么多同样优秀、并与他有着深刻联系的女子,貂蝉自然是为主人感到高兴的。

他并非孤家寡人,他有值得托付信任的伙伴,有关心他、他也愿意去呵护的人。

这比他终日沉浸在仇恨与阴谋中,独自背负一切要好得多。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宛如乌云散去后露出的灿烂阳光。

可是……可是……貂蝉的心微微抽痛起来,宛如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揪住。

可是这么一来,主人的心里,那本就复杂而拥挤的内心,还会有属于她的位置吗?

她对他而言,又算什么呢?一个细心周到、值得信赖的侍女?一个可以打理家务、照顾他关心之人的得力下属?一个……或许偶尔能让他感到省心与安稳的存在?

除此之外呢?她也有着自己的心意啊。那份深藏心底、从未敢宣之于口,甚至连自己都不敢仔细去审视的、悄然滋生的情愫……又该置于何地?

宛如一颗被埋藏在深土中的种子,渴望着阳光的照耀,却始终不敢破土而出。

她不像大乔那般敢于孤注一掷地表达,宛如飞蛾扑火般勇敢而决绝;不像小乔那般能理所当然地享受宠爱,宛如一朵被呵护在温室中的花朵;不像蔡文姬那般与他有共同成长的羁绊,宛如两颗相互依偎的星辰;也不像孙尚香那般能与他并肩作战、拥有他所需要的强大力量,宛如一对并驾齐驱的战马。

她只是貂蝉。温柔、体贴、识大体、懂分寸的貂蝉。永远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永远将别人的需求放在自己之前,宛如一支默默燃烧的蜡烛,照亮他人,却忽略了自己。

她为主人的幸福而开心,为大乔的得偿所愿而欣慰,这是真心的。

可那心底深处翻涌上来的、冰冷的失落和无人可诉的羡慕,也是真实的。宛如两股交织的暗流,在她心中汹涌澎湃,让她此刻的心情复杂难言,只能化作这无声的、连自己都说不清缘由的泪水,宛如夜空中悄然滑落的流星,带着无尽的惆怅与无奈。

她抬手,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那翻涌的心绪。她是貂蝉,无论内心如何波澜起伏,该做的事情,该尽的责任,她永远不会忘记。

宛如一棵坚韧的青松,在风雨中依然挺立。

主人方才也落了水,情绪大起大落,此刻或许需要一碗安神汤,或许需要更换干爽的衣物……这些,都需要她去打点。

她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端正面容,只是那双紫宝石般的眸子里,残留的水光和一丝难以完全掩藏的落寞,依旧透露了她方才内心的波澜,宛如夜空中残留的几颗稀疏的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她继续迈开步子,朝着司马懿的房间走去,背影在长廊的灯火下,显得格外纤细而孤单。那声包含复杂心绪的叹息,最终消散在沉沉的夜风之中,无人听见,宛如一片飘零的落叶,融入了黑暗的大地。

貂蝉伫立在司马懿的房门外,深深吸了几口清冷的夜气,仿佛试图将这微凉的空气纳入肺腑,以平息内心翻涌的酸涩与波澜。

她用力眨动那双如紫宝石般璀璨的眼眸,确保眼中不再有泪光闪烁。

随后,她抬起纤细的手指,迅速而细致地拭去脸颊上残留的泪痕。

她甚至努力牵动嘴角,练习起那抹温柔得体的笑容,直至确认自己的表情已恢复如常,再次展现出平日里那个沉稳娴静、波澜不惊的貂蝉形象。

待一切准备就绪,她才轻轻抬手,以指节轻叩那扇紧闭的房门。那清脆而有节奏的敲门声,既不急促,也不至于被忽略。

“主人?主人。”

她开口,声音温柔甜美,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丝毫听不出刚刚哭过的痕迹。

门内很快传来了司马懿的回应,那低沉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更加沙哑,还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貂蝉呀!进……咳咳咳咳——!”

然而,“进来”二字尚未说完,便被一阵极其剧烈的咳嗽声猛然打断,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那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沉重而痛苦,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让人听得心惊肉跳。

貂蝉脸上那强撑出来的温柔笑容瞬间凝固、碎裂,取而代之的是骤然的惊慌和深切的心疼。

所有的整理与掩饰,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主人!”

她惊呼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一把推开房门,疾步冲了进去。

房间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黯淡,却足以让她看清床边的景象。司马懿并未安寝,而是有些狼狈地坐在床沿。

他微微佝偻着背,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指缝间似乎有压抑不住的痛苦气流溢出。

他的肩膀因为剧烈的咳嗽而不住地颤抖,那张平日里总是冷峻淡漠的脸庞此刻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眉头紧锁,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宛如被细雨打湿的玉石,透着一种别样的脆弱。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紧紧攥成拳,垂在身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正竭力忍受着某种极大的痛楚,又像是在死死抓着什么救命稻草。

如此脆弱而痛苦的司马懿,是貂蝉极少见到的。

在她的印象中,主人永远是强大的、深不可测的、仿佛能掌控一切的。眼前这一幕,如同一根尖锐的针,狠狠刺入了她的心口,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主人!您怎么了?!”

貂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哭腔,她快步冲到司马懿身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搀扶住他颤抖的手臂,另一只手急切地轻拍着他的后背,试图帮他顺气。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方才强压下去的泪水再次汹涌而上,几乎要决堤而出,如同春日里泛滥的溪流,带着无尽的担忧与心疼。

感受到她的触碰和焦急,司马懿似乎想说什么,试图安抚她,但刚一开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袭来,让他根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艰难地挤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

“我……没事……咳咳咳……别……担心……”

他越是这样说,那咳嗽声就越发骇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胸腔里疯狂地撕扯着,如同暴风雨中的狂风,肆意地摧残着一切。

貂蝉的心紧紧揪着,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焦急,声音里充满了无助的心疼。

“怎么会没事?!您咳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傍晚落水着了寒气?还是旧疾……”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斩断的琴弦,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司马懿又一次剧烈咳嗽,身体猛地前倾,捂嘴的手似乎再也无法完全抑制住那汹涌而上的咳意时,貂蝉惊恐万分地看到,一抹刺目的、令人胆寒的黑色,从他紧捂的指缝间渗了出来!

那颜色,绝不是正常的血色!

那是一种近乎墨色的、粘稠的、透着不祥的暗红近黑,宛如深夜中最深沉的黑暗,带着无尽的恐怖与绝望。

貂蝉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到了极致,仿佛被寒冰冻结。

她那双美丽的紫眸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景象,如同目睹了地狱的入口。

“主……主人……您……您的手……”

她的声音瞬间变得尖利而破碎,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宛如一张被抽干了所有色彩的画卷。

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冰封,连呼吸都停滞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那……那是血?!黑色的血?!

巨大的惊恐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双腿发软,几乎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直直地晕厥过去,如同被狂风吹倒的花朵。

司马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将那只捂嘴的手握得更紧,迅速藏到了身后,同时强行压抑住喉咙里的痒意和腥甜,用另一只依旧攥着东西的手,有些虚弱却带着一丝急切地挥了挥,似乎想让她别再看,别担心,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试图隐藏自己的伤口。

但他这个动作,以及他指缝间那抹未来得及完全擦拭干净的、刺目的黑红色痕迹,却更加证实了貂蝉那可怕的猜想,如同铁证一般,不容置疑。

“黑血……怎么会是黑血……”

貂蝉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和心痛让她几乎崩溃,如同置身于无尽的黑暗深渊,找不到一丝光明。

她猛地扑上前,再也顾不得主仆尊卑,想要去查看他藏在身后的手,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疯狂地滚落下来,打湿了衣襟。

“主人!您到底怎么了?!别吓我!求您别吓我!!”

当那抹刺目如墨的鲜血,从司马懿指缝间缓缓渗出时,貂蝉只觉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然攥紧,骤然间,心跳戛然而止,随后又以一种濒临破碎的疯狂节奏,猛烈撞击着胸腔,似要将这脆弱的壁垒彻底击碎。

刹那间,剧烈的疼痛与无尽的恐惧如汹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令她浑身冰冷刺骨,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原来……原来那日大乔所言……竟全是千真万确!

义父的身体……已然出现了极为严重的状况!

这绝非寻常的咳嗽,那吐出的黑色鲜血,分明是中毒至深或是脏腑遭受重创的恐怖征兆啊!

这巨大的冲击与钻心的疼痛,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貂蝉的心头,让她眼前一阵发黑,酸涩之感瞬间涌上鼻尖,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再也抑制不住地汹涌而出。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勉强忍住没有当场失声痛哭,可那哽咽与颤抖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如同风中颤抖的枯叶。

“主人……您……”

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宛如被揉碎的丝线,满含着绝望的哭音。

司马懿显然未曾料到会被貂蝉撞见如此狼狈脆弱的一幕。

当他看到貂蝉那惨白如纸、泪如雨下的惊恐面容时,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懊恼,或许……还有一丝无奈,如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

他强忍着胸腔间依旧翻涌的腥甜与剧痛,迅速将那只沾染了黑血的手藏到身后,另一只一直紧攥着的手缓缓抬起,对着貂蝉快速而无力地摆了摆,仿佛那是一面无力挥动的旗帜。

“没……没事……”

他试图开口安抚,声音却沙哑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伴随着压抑不住的气音,仿佛每一丝气息都在艰难地挣扎。

“别……别怕……”

然而,他越是这般轻描淡写,貂蝉的心就越是如被凌迟般痛苦不堪。

她凝视着他那因痛苦而苍白如纸的脸,额角不断滚落的冷汗,以及那明显在强撑的姿态,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得更凶了。

就在这时,司马懿似乎缓过一口气来,他将那只一直紧握成拳的手伸到了貂蝉面前,然后缓缓摊开。

只见他的掌心之中,静静躺着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

瓶身素净雅致,没有任何花纹点缀,却透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宛如山间清晨的薄雾,带着一丝神秘与宁静。

貂蝉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个瓶子,一时竟未能反应过来,仿佛置身于一场迷离的梦境之中。

司马懿用微微颤抖的手指,费力地拔开了瓶塞。

顿时,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奇异草药与蜜糖的甜香扑鼻而来,仿佛是春日里盛开的繁花,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他用指尖从里面挖了一小勺色泽金黄、质地粘稠如同上好蜂蜜般的膏体,迅速送入口中。

那膏体入口即化,一股极其甜润馥郁的滋味瞬间在他口中弥漫开来,仿佛是最醇厚的花蜜在舌尖上舞动,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凉药气,如同夏日里的一缕清风,带来丝丝慰藉。

他闭着眼,喉结滚动,将其缓缓咽下。

随后,他做了几个极其深长而缓慢的呼吸,仿佛在努力引导着药力在体内流转,也像是在平复体内翻腾的气血,如同在暴风雨中努力掌舵的船长。

渐渐地,他那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平稳下来,脸上那骇人的痛苦神色也稍稍缓解,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至少那撕心裂肺的咳嗽是暂时止住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极其随意地扯过床边一件似乎是换下来的里衣衣角,胡乱地擦了擦那只方才捂嘴的、此刻还沾染着些许黑红色痕迹的手。

那动作漫不经心,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淡漠,仿佛刚才咳出的不是危及性命的黑血,而只是一点无关紧要的灰尘,如同随手拂去衣袖上的一粒尘埃。

可他越是表现得如此轻描淡写、如此无所谓,在貂蝉眼中,就越是如同一把烧红的、淬了毒的尖刀,狠狠地、反复地扎进她的心脏最深处,让她的心千疮百孔。

那随意擦拭的动作,那试图掩饰的态度,比任何痛苦的呻吟和求救都更让貂蝉感到窒息般的心痛和恐惧,仿佛置身于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

“主人!”

貂蝉再也忍不住,猛地扑坐到床沿,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搀扶住司马懿依旧有些微颤的手臂。

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落在他的衣袖上,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心疼和哀求,宛如夜莺在黑暗中悲泣。

“您到底怎么了?!求求您告诉我!别再说什么没事了!我都看到了!那……那是黑血啊!怎么会是黑血呢?!您到底受了多重的伤?还是中了什么毒?是文姬小姐给的药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疾风骤雨般袭来,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她的恐惧和担忧,仿佛是在黑暗中拼命寻找一丝光明的求救信号。

她紧紧盯着司马懿的眼睛,试图从那深不见底的蓝色湖泊中寻找到一丝答案,如同在茫茫大海中寻找一座指引方向的灯塔。

然而,面对她泣血般的追问,司马懿却只是缓缓抬起眼睑。

他的脸色依旧很差,宛如暴风雨后的天空,阴沉而灰暗,但那双刚刚经历过剧痛折磨的眸子里,却已然恢复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沉,仿佛是一座冰冷的城堡,将所有的情感都紧紧锁在其中。

他黑着一张脸,眉头紧锁,仿佛极其厌烦被如此追问,极其不愿面对这个话题。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用于保护自己的防御姿态,也是一种……不愿让身边人卷入更深的担忧和危险之中的沉默,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独自蜷缩在角落里舔舐伤口。

“……”

他沉默着,只是用那只刚刚擦干净、却依旧冰凉的手,轻轻地、甚至带着一丝无力感,反手拍了拍貂蝉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背。

那动作与其说是安抚,不如说是一种疲惫的示意,示意她不要再问,如同在黑暗中发出的微弱信号,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阴霾。

“……无碍。”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试图结束话题的冷漠,仿佛是在下达一道无法抗拒的命令。

“旧疾而已。文姬的药很有效。不必大惊小怪。”

他的语气平淡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如同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可是……旧疾?什么样的旧疾会咳出黑色的血?!什么样的旧疾需要随身携带如此奇特的药物即时压制?!

他又为何要如此刻意地隐瞒、甚至表现出厌烦?!

貂蝉看着他这副拒绝沟通、将自己牢牢封闭起来的模样,一颗心如同沉入了无底冰渊,冰冷而绝望。

她知道,他是不想告诉她,不愿她担心,或者……是认为她没有知道的必要,如同将她隔绝在一个冰冷的世界之外。

这种被排除在他的痛苦和秘密之外的感觉,这种眼睁睁看着他独自承受折磨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比起骤然听闻噩耗,此刻的沉默更如钝刀割心,令她痛楚窒息。

她停止了追问,任由泪水决堤。她默默坐在他身侧,双手仍紧紧搀着他的臂膀,似要以此传递无声的力量。

她垂首低眉,任泪水悄然滑落,浸湿两人衣襟,仿佛连悲伤都染上了温度。

屋内沉寂如死,唯有油灯偶尔炸裂的噼啪声,与貂蝉极力压抑却仍逸出的细碎啜泣交织成曲。

司马懿阖上双眸,似已疲惫至极,紧抿的唇线与微蹙的眉头,无声诉说着他体内未愈的伤痛,与心头无人能解的千斤重担。

无形的忧虑与刻意的沉默,在昏暗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两人紧紧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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