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东宫的凉亭之中,金顺读完了东厂的调查。
汗流浃背?
不!
金顺已是面如死灰,浑身颤抖。
“起来吧!”
皇帝的语气还算温和。
“奴婢不敢!”
金顺没有替自己辩解,将脑袋重重的杵在地上。
“嗯?”
皇帝微微皱眉,已是语带不悦。
金顺心头一颤,急忙从地上爬起。
依旧垂手弯腰。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尚膳监和尚食局都换成了你的人?”
皇帝面前放着的,是一壶上好的葡萄酿。
“是!”
金顺如实回话。
“你难道不打算替自己解释几句?”
“此人是奴婢举荐,奴婢难辞其咎。”
金顺态度端正。
“倒酒!”
夜光杯已经见底,皇帝轻声吩咐。
此时杜公公站在凉亭外伺候,金顺听后,自觉的上前伺候。
“老刘中毒的事情,他有没有向你透露?”
端起酒杯,皇帝开口询问。
“奴婢——奴婢——”
金顺神色复杂。
“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奴婢——”
金顺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当初听完刘总管的描述和推断,金顺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可那是自己的义子啊,还是唯一的义子!
好在刘总管只是推测,没有直接的证据。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金顺也派人暗中调查。
结果与刘总管提供的大致相同,同样没有直接的证据。
金顺心存侥幸,将这归于栽赃陷害。
可方才看到的卷宗,彻底击碎了金顺的自欺欺人。
尚膳监的人,是金顺亲自挑选,除了金顺,谁也无法轻易拿捏。
除了——
金畅!
金畅能控制他们,不仅仅是因为他是金顺的义子。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能轻易了解到这些人的一切,从而找到控制他们的方法。
“倒酒!”
干掉杯中酒,皇帝将酒杯重重的放下。
金顺这才想起是在御前,急忙睁开双眼伺候。
“想说什么?”
毕竟是自己的头号心腹,皇帝的语气已变得十分温和。
“奴婢提拔的那些太监,会请东厂彻查。”
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金顺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聪明!”
皇帝轻轻点头。
“陛下,若真是他做下此事,奴婢会亲自送他上路。”
金顺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寒光。
他同金畅的父子之情再深,也比不过与皇帝之间的主仆之情。
皇帝不置可否!
“老金!”
在金顺的伺候下又喝上几杯,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奴婢在!”
“内阁有什么动静?”
“杜学士拉拢铁学士,试图彻底掌控内阁的话语权。刘学士与卢学士似乎有些不太甘心。”
“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郑学士在做什么?”
“刘学士试图拉拢,郑学士没有答应。”
“哦?”
郑学士的表现,有些出乎皇帝的意料。
“礼部和刑部的两位尚书,不大听从郑学士的安排,奴婢估计,他应该是有些心灰意冷。”
“爬到权力的顶端,除非彻底绝望,怎会轻易放弃?”
皇帝缓缓摇头。
“陛下教训得极是!”
“你在内务府的根基不深,还斗不过那些老狐狸,看看热闹也就是了,千万不要参与进去。”
“奴婢明白!”
“多跟老刘学学,时间——不多了!”
沉默半晌,皇帝幽幽的吐出一句。
金顺神色复杂,弯腰应下。
第二日!
皇帝召越王和广郡王入宫。
越王先到,同皇帝聊了聊南边的进展。
广郡王的身影刚刚在殿外,杜公公就急忙迎了上来。
“王爷,您可终于到了。”
杜公公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了几分焦急。
“本王可是算准了时辰来的,你可千万别吓着本王。”
广郡王拍了拍杜公公的肩膀,显得格外随意。
这些宗室勋贵,很少有人会在杜公公面前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
“王爷,越王都到好一会了!”
杜公公与广郡王相识多年,友情提醒一句。
听到越王也在,广郡王心中一喜,小声冲杜公公说了句“谢谢”。
杜公公不再言语,恭恭敬敬的在前面引路。
入内、行礼,皇帝吩咐免礼。
广郡王又冲越王行礼,越王起身,笑呵呵的还了半礼。
皇帝笑着请二人坐下。
“南边诸国,有多少人口?”
没有寒暄,皇帝直接切入正题。
“臣没有统计过,反正漫山遍野,是抓不完,也杀不完!”
越王清楚应该由自己回话。
“你准备得如何?”
皇帝将视线转移到广郡王的身上。
“臣在城外买了座庄子,只需稍加改造,就能用作关押,内城和外城的铺面,也准备妥当。”
广郡王的脸上难掩喜色。
“鲁王改变主意,已不愿同我们交易奴隶。”
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回到越王的脸上。
“鲁国富庶,鲁王看不上这些钱财,也算是合理。”
越王的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遗憾。
“鲁国占据的那座大岛需要苦力,鲁王又舍不得使唤鲁国的百姓,就只好将那些矮人留在岛上。”
皇帝轻声解释了几句。
尽管他不太赞同鲁王的决定,不过鲁王面对的问题确实又十分棘手。
“陛下看中了南边的猴子?”
此刻的越王已经明白过来。
“猴子太多,不利于帝国对港口的控制。”
“可——那些猴子的卖相不好,一直都卖不起价钱。”
越王有些迟疑。
活跃在帝国的奴隶贩子,早已试过这桩买卖,结果亏得差点血本无归。
“你来解答越王的疑虑。”
皇帝笑着指了指广郡王。
广郡王笑着应下,随后清了清嗓子。
“越王,那些奴隶贩子都是些憨货,不懂得包装二字。”
广郡王一上来,就引用了从皇帝那里听来的名词。
“包装?什么意思?”
“那些猴子长相怪异,不懂礼仪,语言又不通,听说身上还有异味。这种东西,别说卖了,就算白送,我也不要。”
笑容,一直都停留在广郡王的脸上。
越王点头表示认同。
“如果将他们弄到京城,教会他们简单的礼仪和语言,再让他们顿顿吃上饱饭,最多一年,就可以让他们改头换面——”
“这得投入多少?”
越王忍不住问出一句。
“他们在庄子里,还是要干活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广郡王的笑意都透着一股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