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军虽然生气，李桂花平时对他那么冷淡，但他人老实，孝顺，懂得感恩。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涌现的，却是小时候，还没有老二老三的时候，娘对他的疼爱。
那时候，家里还有他奶在，李桂花也就是个儿媳妇儿。
冬天好不容易弄到一个鸡蛋，她会激动的煮熟了，捂在怀里，偷偷拿给他吃！
“儿，快吃，多吃点，长大个儿！”
李桂花下地干活，还要看着他，每次都将他放在地头，她干一会儿活，就会抬头看看他，看他听话的在哪，她总是笑的满脸欣慰。
偷偷弄到什么好吃的，她自己舍不得吃，也要留给他。
说实话，沈大军的童年，得到过李桂花的关心和爱护。
她的偏心也是从老二老三出生后才开始的。
她的内心里，总觉得他是家里的老大，理应照顾弟弟，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是要紧着弟弟吃。
渐渐地，沈大军自己也觉得，他作为大哥，什么都要让着弟弟。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老二老三会哭，会闹。
就显得他更加不吭声。
什么事，李桂花就觉得，一定是他错了，是他没让着弟弟。
有时候，莫名其妙的挨打，沈大军心里也委屈，可他是大哥。
木讷的性子，也让他没办法开口解释。
有时候，好不容易说出一句：“我没有！”
李桂花还以为他在顶嘴。
“好啊你，看把你能耐的，还学会顶嘴了！”
少不了又多挨一顿。
这也让沈大军越来越不敢吭声。
受的委屈也越来越多。
如果说，之前他是怨过李桂花，可当这一刻，看着她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时候。
他比任何人心里都痛。
“娘，你醒醒.........醒醒看看我，我是大军啊！！”
“娘，我对不起你！！”
“你醒过来，打我，像小时候那样，打我几下好不好？”
.........
顾彦知和顾彦平也是第一次看他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忙上前拉他。
“爹，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
可沈大军是真的伤心，真的难过。
这个时候，沈念念带着护士急匆匆的过来了。
“爹，护士说，我爷走了！”
沈大军有些迷茫的转头。
“你爷走了？”
顾彦知和顾彦平瞬间明白什么意思，全都有些紧张的看着沈大军。
沈念念也怕他爹接受不了，抿了抿唇，上前两步。
“爹，我爷送来的时候，就没气了！医生也尽力抢救了，可都没什么用，已经让我二叔拉回家了！”
听到她的话，沈大军瞬间浑身僵硬，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声音。
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只是眼眶越来越红，接着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他猛地爬起身，就想往外走。
却被护士给喊住了，将一套干净的床单被罩塞到了沈念念手里。
“哎，等等，你们谁给这老太太换洗一下裤子床单啊，她拉了一床，刚才那个小姑娘，是她孙女吧？嫌臭就走了，可你们不换，这房间过会儿还有病人进来，到时候人家怎么住啊？”
沈念念看着手里的床单被罩皱紧了眉头，不是她不能给李桂花换，而是她现在闻到一点儿怪味，就有些反胃。
但在场的都是大男人，也就她一个女同志。
虽然小时候，李桂花对她一直不太好，但到底是她爹的亲娘，看到她爹这样，她心里也不好受。
挽了挽袖子上前。
“爹，彦知，大哥，你们先出去吧，我来吧！”
可顾彦知怎么能放心。
“念念你..........”
她肚子里的胎才刚坐稳，还不能出大力气，李桂花虽然吃的不胖，可到底也是成年人，体重也有个一百斤，她怎么能搬得动？
沈大军更是不放心。
“念念，你出去，还是爹来！”
这是他娘！他作为儿子，也是应该的！
正争执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都出去！我来！”
沈大军扭头看去，就看到张素娥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两兜苹果。
她将苹果放到门口，挽了袖子就上前来。
看他们还愣在那里。
她不由笑了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出去吧！等我收拾干净了，你们再进来，再说，这事，还是女同志来做比较好，虽然你是儿子，也得避讳！”
说着，她又看向沈念念。
“还有念念，听说你怀孕了，就别逞强了，万一再伤到了孩子，就不好了！”
“快出去吧，我来就行！”
她一边说，一边将沈念念和沈大军往外推。
等将他们全都推到了门外，她“啪嗒”一声关上了门。
沈念念和沈大军对看一眼，沈大军明显有些局促。
似乎是才反应过来，他对着里面喊道：“那个，谢谢你啊，素娥！”
里面的张素娥没有出声，大概过了有五六分钟。
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她笑着看了看沈念念她们，又看了看沈大军。
“嗐，跟我客气啥？搭把手的事！在家我都是做惯了家务的，我婆婆你也知道，身子一天比一天差，现在基本都卧病在床，吃喝拉撒都要我伺候，我都习惯了！”
说完，抱着那些弄脏了床单被罩和衣物，去护士站了。
等她再回来，那些衣服裤子都洗干净了。
她抖了抖，将衣服全都晾在窗边的椅子背上。
看着她干活这么麻利，再想到她方才说的那番话。
张素娥是真的过得不容易。
“真是太谢谢你了，素娥姨！”
张素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摆手。
“谢啥呀，这也不值什么！”
沈大军走了过来。
“素娥，你过来，家里孩子怎么办了？”
张素娥抬头抿了抿额前的碎发。
“三个孩子都大了，让老大看着呢，出不了事！”
“那你婆婆.........”
“我婆婆........你也放心，她从今年冬，就下不了地了，我去哪里，她也管不着，我日常只要照顾好她就行，她骂，就由她骂去，这些年，我挨她骂，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