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把你那一身骚味儿洗掉了再和我说话
两千多公里在历史的长河中走过了数千年，如今这片一望无垠的土地上，跨过蓝色的云与相隔如此远的城市牵手却只需要两个多小时。
只是，当时间变得匆忙，我们的心却找不回曾经的安逸，就好像拆掉了刹车，一路向着未知的某处狂奔而去，忘记了沿途的花草树木，山川河流......也正如此时此刻，若是从凌晨12点就开始算起，这一天短短的时光里，我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甚至当我再次站在北京的土地上，一切都被冗杂的情绪渲染得朦朦胧胧，让我看不清晰，看不明确。
“林伊，沐雯来接我们吗？”
“我们坐地铁回去。”
“行李太重了，咱们打车回去吧？”
“我想坐地铁。”
她不咸不淡地说着，拖着行李箱向地铁口走去。我跟上她的脚步，顺着拥挤的人群走过安检，刷卡进站，然后与一个个表情各异的人们排队等候。
地铁站的暖气很足，林伊想要拉开羽绒服的拉锁，却不知道为什么卡住了。我看她正在费力地解着锁扣，开口道：
“你先别动，我帮你。”
林伊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把手放了下来。我仔细地将夹在锁扣里的布料拽了出来，然后轻轻一扯，锁扣就拉了下来。
她没有说话，又将拉下来的拉锁拉了上去，然后再拉下来，见拉锁没有问题，才点点头，双手插兜，闭着眼睛靠在墙壁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安静地站在她的身边，端详着她的面容。她的睫毛很长，却有了些黑眼圈。唇上没有口红的痕迹，无瑕的面庞显得有些苍白。憔悴的美丽的她让我心口一阵阵生疼，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看我。我紧了紧掌心，将她手心的凉包裹，试探性地从她的手里接过了行李箱。
她睁开眼，就这么沉默着看我，良久，她终于松开了手。于是，她的行李箱就落到了我的手上，两个人并肩的画面就像周围那些说说笑笑的情侣一样。
终于，随着呼啸而来的声音，我们要等的地铁终于到来。
这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林伊和我靠在地铁车厢的角落里，呆呆地看着人们的上车下车，又在列车行至最后一个站点时，拉着仍在发呆的林伊的手匆忙下车。
西郊线的列车在地上，不在地下。此时正是下午阳光浓郁的时候，我们并肩跨过轨道，然后齐齐落向列车离开的方向。一路蜿蜒的铁轨留下列车法拉利红的光痕，再顺着道路两边望去，仍旧干枯的树枝晃动着阳光的踪迹。天空是淡淡的蓝，薄薄的一层层云慵懒地趴在远处，看着我们被一阵风儿掀起发梢，于是冷气便袭了进来。
林伊收回了目光，打了个冷战，快步向前走去。
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单薄，我连忙跟上对着她说道：
“把拉链拉上吧，北京太冷了。”
“嗯。”
她停下脚步，拉上了羽绒服的拉链，我趁着机会再次拉起她的手。她有些挣扎，我没有给她机会，把她的手拉进了我的衣服兜里。很快，她不再挣扎，只是落后了我半个身位，两个人一起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路过宠物店的时候，我和林伊同时停住了脚步。周围的小店生意兴隆，无论什么时间，都有小区附近的居民进进出出。可是，就算这里不缺顾客，宠物店的蓝色的卷帘门却紧紧关闭。强烈的反差在，我的心沉到了谷底，眼前浮现出当日开业的时候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今，叶子都落尽了，这里也终究不属于我们了......
叹息会感染别人，林伊也轻叹了口气，扭过头去，手里用了些力气，拽着我离开了。
我们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家，关上门的那一刻，依旧沉默的林伊终于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压。她脱去鞋子，顺手将袜子脱下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将外衣挂在阳台，走到厨房烧上一壶水，最后走进卫生间关上了门。
我还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林伊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不自觉深感一阵阵紧张，半晌才深吸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行李，心里却在打着鼓，琢磨着该怎么和林伊开口。
卫生间里响起了一阵冲水的声音，紧接着林伊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关了灯，走到阳台的躺椅上坐下，抽出手边的书看了起来。
林伊的行为让我更加不知所措，我只好先将行李箱里的衣服都收进衣柜，又将烧好的水倒进茶杯，端着杯子走到林伊身边坐下。
她的手指翻动着书页，手里的笔偶尔写下些笔记。只是，明明我就坐在她身边，她却不理我。她的冷淡也让我的心越来越慌，顿时没了主意。良久，我终于堆起一副笑容，轻声开口道：
“林伊，喝点水吧？”
“先放着，等下喝。”
“那个，林伊，”我把水杯放在她手边的小桌子上，咬了咬牙，道，“我们......我们谈谈好吗？”
她继续看着书，没有理我，我也只好在旁边安静地等着。许久，她似乎看腻了，缓缓合上笔帽，顺手把书签夹在正在看的这一页，转过头看着我，目光无悲无喜，缓缓说道：
“谈什么？”
“就谈昨晚的事情。”
“你想和我解释一下，是吗？”
“嗯，你知道的，我......”
她伸出一根手指，我便止住了声音，愣愣地看着她。她的手指轻轻勾住我的下巴，鼻翼合了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微微皱眉，道：
“先滚去洗澡，把你那一身骚味儿洗掉了再和我说话！”
我点点头，垂头丧气地向着卫生间走去。刚打开灯，就听见林伊说道：
“先把衣服放进洗衣机。”
“哦......”
我有些失力，情绪上的低落让我说不上的窒息；可是，我也不至于绝望，因为至少林伊给了我解释的机会......我甩了甩头，强打精神，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衣服，先将这些衣物放进了洗衣机，然后赤身裸体的我在林伊审度的目光下走进了卫生间，轻轻关上了门。
当花洒里的热水将我从头到脚淋湿、淋透，我才终于称得上缓了口气。我闭着眼睛，任由身体被清水洗涤，就好像赎罪一样，渴望这些水能够将我这一身的污秽冲洗干净，随后在干净了一些后求得林伊的原谅......
洗过了澡，我的精神好了些。裹着浴衣从卫生间里出来，伴随着雾气，一阵阵凉意让我打了个哆嗦。我快步走进卧室，发现床上已经放好了新的衣物。我愣了愣，扒着门框往林伊那边看了眼。她仍在读书，偶尔喝一口热茶，见我窥看着她，白了我一眼，换了个坐姿继续看那本我看过的书。
我讪笑了两声，三下两下换好衣服，吹干头发，蹑手蹑脚地走到林伊的身边，细细闻着她身上的香。尽管我的心里有太多的话要说，但还是忍住没有这么快就去打扰她。
略微往她的身边靠了靠，我跟着林伊读那本书，也读她的笔记。娟秀的小楷是她的体会，也会有几笔对文中观点的思考，甚至有她对于书中个别段落的修改。也许是她觉得某一段写的不好吧，所以她试着改写了一段，曼妙的文笔让我真心觉得不失为原文段落的替代。
下午的时间像个贼，假以我们安静的温暖，不知不觉就偷走了生命里的又一个白天。
可是，再精明的小偷也总会留下线索，让我们收了神的，是余光里半边天的红，窗纱的孔里连蓝色和白色都暖了起来。很快，林伊合上了书，伸了个懒腰，伸手拿起茶杯，却发现杯子里的茶凉了些。我连忙起身，拿起保温壶里给她的杯子里续上热水，她道了句谢，静静地品了口茶，然后抱着茶杯望向西边的晚霞。
冷清的她带了些惆怅，这份惆怅化作了女人香，也化作了心里的凉。我想，她已经足够冷静，我也无比愿意坦诚，于是开口道：
“林伊，我们聊聊吧。”
“贾念，”她没有顺着我的话往下说，伸手拨开窗纱的一角，目光落在远处的香山，道，“你懂得思念的味道吗？”
“我......懂一点.....”
那红日在下班之前炫耀着自己兴奋的心情，日头竟更足了些，也更红了些，照得我们眯上了眼睛。林伊伸手挡在自己的眉间，启唇道：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贾念，你走了半日，藏了半夜，这合成了一整天，你说，找不到你的这一天里，我又会如何呢？”
“对不起......”
“其实，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想我可能病了，于是，想你，就成了好不了的咳......可是，你又去做什么了呢？短短一天的时间，是不是你我之间，很多事情都变了呢？”
我慌了，抓住她的手，急忙解释道：
“没有，林伊，什么都没变，你相信我好吗？”
林伊轻轻推开我的手，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
“说吧，把昨晚的一切都告诉我，一字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