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少阳将手中青花瓷碗轻轻放回展台。
釉面在灯光下泛着积分温润的光泽，他屈指在碗沿叩击两下，似乎是在听着它的表现。
“釉水肥厚，胎质坚密，底足火石红自然。”
他手指沿着碗口摩挲了一下，忽然又是道，“可惜这青花发色太艳，钴料配比里掺了现代化学剂。”
这一句话，就是已经判定了这东西的价值和生死。
苏苏捧着登记簿的手指紧了紧，忍不住道：“可这件是永乐年间……”
“永宣青花用苏麻离青料，烧制时会出现铁锈斑和锡光。”
姜少阳用指甲在碗心青花纹样处轻刮，“这里本该有凹凸感，现在摸起来却像玻璃。”
说话间，他轻轻摇头，显然对这件东西不是很满意。
造价的虽然不错，但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苏苏快步取来放大镜，旗袍下摆随着脚步轻晃，一双美腿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她将放大镜对准了眼前的东西，发现这青花线条边缘，的确是过于清晰，缺少天然晕散。
她抬头时，眼神之中的震撼之色，已经难以掩饰：“上周有位老先生也说这碗不对，但没您说得这般透彻。”
展柜玻璃映出两人身影。
姜少阳只是微微一笑，而后转向旁边缠枝莲纹梅瓶，淡淡道：“这件倒有意思。釉面开片深浅不一，接胎痕在瓶腹内侧……”
“元代枢府瓷！”苏苏脱口而出，“可瓶底没有印花……”
她显然也是行家里手，否则没有资格在这里负责这些事情。
“枢府器不止卵白釉。”姜少阳摇了摇头。
他转动瓶身，露出胫部一道浅褐色线痕，“这是窑工用竹篾划的标记，当时为区分官窑贡品。”
他指尖点在釉面几处针眼大小的气泡，“柴窑烧制时落灰形成的棕眼，现代漆窑仿不出来。”
这些细节，都是表明了这件东西的身份。
登记簿边角被捏出褶皱，苏苏已经是彻底被姜少阳征服。
她忽然转身走向里间，当她再出现时抱着只锦盒，漆面泛着岁月包浆。
“请先生看看这个。”她抽开丝带时手指微颤，“半年前在西南收的，几位老师傅都说……”
掀开的盒盖里卧着只天青釉三足洗。
姜少阳没急着上手，先凑近观察釉面流动痕迹。
雨过天青色在洗口处渐变成月白，底足露胎处泛着淡淡火石红。
“汝窑。”他说得轻描淡写，苏苏呼吸却急促起来。
“可传世汝窑不过百件……”
这样的绝世珍宝，如果是真的，那就是赚大了！
而且，这不单单是赚钱的买卖，更是能够让他们名声大噪！
存世不到百件的玩意儿，保存的还是如此完好，那只要拿出来，就会引得无数人的关注。
“所以这是新仿。”姜少阳直接摇了摇头。
随即，他走上前，用绒布托起瓷洗，“开片纹路走向刻意，真品蟹爪纹要更细碎。”
苏苏微微一愣，等待着姜少阳后续的解释。
姜少阳也不着急，便是将瓷洗倒扣，继续道：“支钉痕太规整，宋代用耐火土垫烧，取件时多少会带点残渣。”
只要是一处不对，那这件东西，就有问题。
苏苏接过瓷洗的手指有些发抖。
她突然快步走向窗边，借着日光细看那些曾被忽略的细节。
“去年秋拍有件类似的拍了三千万……”她声音发虚。
“所以你们该庆幸没送去拍卖行。”姜少阳将绒布叠好放回锦盒，“做旧手法很高明，先用氢氟酸腐蚀釉面，再埋进陈年香灰里煨三个月。不过……”
他忽然拿起瓷洗贴近耳畔，食指在边沿快速擦过：“听见没？真汝窑经过八百年氧化，敲击声该像古琴余韵，这个脆得像玻璃杯。”
展室顿时便是陷入一片寂静。
苏苏怔怔望着陈列架，忽然轻笑道：“难怪他说要见您。”
“他？”
“有位先生看过您鉴定黄金塔的过程。”她将瓷洗小心放回锦盒，“他说当代能把眼学与科学结合到这种程度的，全国不超过五人。”
姜少阳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哦？是哪位先生？我倒想认识认识。”
苏苏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您别急，等会儿您自然就知道了。不过，我得先提醒您一句，这位先生可不是一般人，您可得小心应对。”
姜少阳闻言，心中更加好奇，但面上却只是淡淡一笑，“苏苏姑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就在这时，展览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苏苏，跟姜先生聊得如何？”黄总笑呵呵问道，目光落在姜少阳身上。
苏苏连忙点头，“姜先生对古玩的见解非常独到，刚才还指出了罗大师鉴定错误的一件黄金塔呢。”
黄总闻言，大步走到姜少阳面前，伸出右手，“姜先生，久仰大名。我是黄日豪，今天能在这里遇到你，真是缘分啊。”
姜少阳连忙站起身，与黄总握手，“黄总客气了，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哪里担得起您的久仰。”
黄日豪哈哈一笑，“姜先生太谦虚了。能在古玩鉴定上让罗大师认错，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对姜先生的能力非常欣赏，不知姜先生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
姜少阳心中一动，面上却故作不解，“合作？黄总指的是哪方面的合作？”
黄日豪拍了拍姜少阳的肩膀，笑道：“姜先生别装糊涂了。我看你在古玩鉴定上有着过人的天赋和独到的见解，我想请你做我的顾问，帮我鉴别一些古玩。当然，报酬方面，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姜少阳微微一笑，道：“黄总太抬举我了。不过，如果黄总真的需要帮忙，我倒是可以尽绵薄之力。”
黄日豪闻言大喜，“好！有姜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过几天，有一个古玩盛会，到时候会有一些业内的朋友和专家，姜先生可一定要赏光啊。”
姜少阳点头应允，“黄总盛情相邀，我自然不敢推辞。只是，我对古玩盛会了解不多，不知道到时候需要注意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