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突然想起来御书房之外似乎还有等着召见的人:“御书房外头那个江湖人是李云青?”
“是。娘娘知道他?”仍然留在御书房的一个‘太监’回答道。
“在北夏闹了好大动静。”贵妃眼波流转,唇角含笑。她虽已离开北夏多年,却始终未曾断绝与旧地的联系。只可惜如今不论是对欢喜教,还是对北夏朝廷,她的影响力都已大不如前,至多只能比旁人多知晓一些风声罢了。
因此她也知道,李云青孤身闯入北夏,把半个欢喜教闹得鸡犬不宁,甚至惊动了如今的那个皇帝出面。最后他甚至还能毫发无损地回到大齐。虽说更加详细的贵妃无从得知,不过仅仅从这些事迹看来,李云青的实力,相当可用。
他今日竟然入宫,真是意料之外。不过也许能成为助力。
别管这说辞是否经得起推敲,反正这些所谓的正道大侠,往往对皇权心存敬畏,又自诩正义,最好糊弄不过。
如今自己手握着“皇帝”这张牌……不如利用这冒牌货演一场戏,哄骗李云青一番。有这样一位近乎绝世的高手站在自己这边,胜算便能大大增加。
贵妃心中飞快地盘算着。
但“裴昭”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御书房最安全,免得出去被冷箭伤了,或是趁机搞什么小动作。
她转过身,脸上已挂上了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惊慌与强作镇定的浅笑,朝宫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考虑着说辞。
宫城起火,李云青心中恐怕也会惊疑不定,此时自己故作慌张地现身,让他见到御书房内的皇帝,再编造一套皇后勾结外敌、意图逼宫弑君的说辞,想办法说动他去刺杀皇后……
别管行不行,反正这些所谓的大侠都好骗得很。虽然是江湖人,但是对皇帝总有敬畏。不管皇位上坐的是谁,哪怕只是披着人皮的畜生,都有人愿意跪拜、崇敬有加。贵妃这样想着,走了出去。
御书房外,一个俊朗青年垂首候在那里。这身形、这容貌,叫贵妃见了十分欣赏,真想当即收作入幕之宾,可惜不是时候。
“你就是李云青?”贵妃挥手令御书房外的侍卫退下,俯视着李云青。她声音甜美,好似二八少女。“还不快进去,陛下正要见你呢。”
“不知娘娘是?”李云青脸上流露出真切的疑惑,双手掩在袖下。动作轻微,却瞒不过贵妃,他竟是已经生出几分警惕。
这份机敏,不愧是从北夏闯回来的人。贵妃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却突然感受到正有人在靠近。
“夫君!”一个女子的声音喊,“小心,她是欢喜教的圣女!”
原来萧慕灵等在宫外,见宫中起火,而不见多少禁军,对李云青的担忧之心占据上风,悄悄潜入宫城。而即便只是远远见到贵妃的脸,便立即认了出来。
贵妃不记得数量众多的千机弟子,萧慕灵却认得这张常和万文境、千机一块出现在自己噩梦之中的脸。
“什么?”贵妃骤然被叫破身份,还未及从华丽宫裙下抽出兵器,便见眼前寒光一闪,李云青不知从何处掣出一柄纤细锋利的飞刀,直刺她面门!
混账!他如何将武器带进皇宫的?他为何要带着武器,莫非此人想行刺?他要是行刺,刚才又为什么在御书房外等那么久都不行动?
这已经不是贵妃现在该思考的问题了。李云青听见萧慕灵的呼唤,毫不犹豫地相信她的话,并选择先发制人,一出手便是全力,要夺贵妃性命。
贵妃到底是曾经的魔教圣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反应奇快,借着身法躲开,袖子一撒,药粉散开,趁着李云青分神用内力驱散的时刻,险险后退了几步。只觉脸上温热,伸手去碰,顿时大惊。
原来一道狭长伤口,在面上横劈而过。伤口极深,而且贵妃感到脸上发麻——这刀上还涂了毒!本来,以她的武功,天下没有多少人能伤到她,更别提伤害她爱惜至极的如花容颜。
但李云青岂是易与之辈,武功、心性、见识,无一不是天下顶尖,反应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萧慕灵一喊便信,全然不因眼前之人的美貌或是身份而有半分迟疑。前魔教圣女险些失算,阴沟里翻船,差点就死在他手上。
“混脏——”她口舌发麻,说话都不清楚,闭上嘴怒视着李云青和后来一步的萧慕灵。刀上的毒虽是剧毒,但贵妃自幼便服用各种毒药,此刻不过是身体略感麻痹而已。待内力运转几个周天,便能恢复如常。
只见二人站在一处,萧慕灵抽出腰间长剑递给李云青,二人默契非常,俨然一对璧人。
“呵、呵、呵!”贵妃森森冷笑,不再多言。原来是一对鸳鸯!为何闯进宫来,她也懒得探究了,把二人一前一后,全都杀了!若有余裕,就先将男的废了,然后把女的扔去轮番折磨,若李云青侥幸没死,就叫他好生在旁边看着!
这些恶毒话语因她中药,没能说出来。只是光看外表,就足以令人心惊。
任她原先对李云青色相着迷、对他为人轻蔑,如今却也怒气冲天,不得不认真起来。原本娇媚的脸上满是鲜血与杀意,周身柔弱妖艳的气质荡然无存,露出残虐暴戾的真面孔。只看双目圆瞪,其中满是血丝,再无半点风采。
她再不收敛,气势尽数放开,汹涌内力如同惊涛骇浪,朝二人席卷而来。
昔年万文境挑选的“圣女”,德行与圣女毫无关系,但容貌、武功却是精心挑选。她在欢喜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的不仅是地位而已。
在整个北夏,难寻胜过她的敌手。若非脑子病得不轻,又疯又傻又蠢又恶毒,此刻她依然会是北夏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一击不成,便没那么容易了。李云青手持长剑,一时不能轻举妄动。刚才贵妃撒出的药粉,他虽用内力护体,可仍是沾上了一点。只觉内力运转有些滞涩不畅。
看贵妃武功,纵然他全盛之际,对上也不过一半胜算,如今有萧慕灵相助,可自己不能发挥全部实力,风险不小。何况皇宫之中,还有不少禁军高手。虽然不知为何前魔教圣女竟成了后宫妃子,但既然出手,明面上便是犯下大逆不道之举。禁军不会……
……说起来,进入宫城时,李云青还暗自奇怪。为何堂堂皇宫的守备会如此松懈?如今直接动起手,却不见任何人影。明明根据他的探知,御书房内应当还有两人,不是泛泛之辈。
他是绝顶高手,对他来说的松懈对旁人未必如此。只不过禁军的确大多被调往宫外,也是事实。贵妃手下的人皆已前往后宫,与皇后的人交上了手。而御书房内的两个高手则是要保护裴昭,才不出现。
抛开这些杂念,李云青抢身上前,剑身鸣颤。萧慕灵与他心意相通,在旁掠阵。
贵妃武功高超,臻至化境,又是北夏圣女,不知多少武功秘笈被送到她面前,习得天下各门各派精妙招数。相较之下,竟是她更胜一筹。
‘再打下去,会波及到御书房。那废物要是死了,一切都白干。’贵妃心念电转,当即加快攻势,将二人强行往后宫逼去。李云青看出她的意图,却只能见招拆招,任其占据主动。三人所过之处宛如狂风过境,连地板都被震裂不少。
三人斗得胶着之际,李云青突然拉住萧慕灵,向后一退。只见自头顶劈来一剑,有人一跃而至,毫不犹豫插入高手相斗的战局,令三人皆是一惊。看此人武功,内力虽稍显不足,但招数精妙绝伦,俨然是从无数生死关头闯出来的架势。
“什么?!”贵妃料想不到又不知从何处窜来一人,以为是皇后的手下,但仔细一瞧,那人一身黑衣,露出的面容粗鄙,一身江湖气。“哪来的贼人?!”
“放屁,谁是贼人。”那人开口了,“老子是你农民爷爷!”
“混账……”贵妃没有放狠话的余裕,手腕一抖,祭出杀招。
“快退。”李云青转头对萧慕灵说。她武功不如李云青,本就有些力竭,胸口传来一阵柔和力道,便被李云青推开数步。下一刻,三人的身影便被笼罩在了一片寒光之中。
好似平地起风雷,一阵狂风陡然掀起。动静之大,甚至有些盖过了远处的火势。萧慕灵越是看着,越是心惊。
这已经不是她能迈入的境界了。
贵妃长发披散,满面鲜血,显得甚是狼狈。那自称农民的家伙却有闲心转头问:
“你是李云青?”
“阁下又是?”
“我是农……呃,算了,我是死士。反正目的一致,先联手杀了这个丑女人如何?”
李云青没有回答,只是错步避开攻击,绕至他身侧。二人举起兵器,一同迎敌。
“之后还请阁下解释一番。”
“哈哈,之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