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已过。
头顶炽热的日头不仅驱散了初秋的一丝凉意,还让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腥臭味更加浓郁,令人胃里翻江倒海。
不过对于亲自坐镇指挥的沙定洲而言,这扑面而来的恶臭味却是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甚至还让他萌生出了异样的兴奋感。
这昆明府陷落的越惨烈,对于其余幸存府县的震慑就越大,等到他们土司彻底拿下这昆明府的时候,其余府县的守军和百姓必定会望风而降。
不过依着眼前的形势来看,这昆明府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唏律律!
正愣神的功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沙定洲的思绪,令他有些不满的朝着后方望去。
\"二公子,沙王令您即刻回返!\"
在沙定洲阴冷眼神的注视下,一名气喘吁吁的传讯兵翻身下马,跪倒在沙定洲身前,颇为兴奋的宣布着沙源的命令。
\"哼。\"
闻言,沙定洲便是神情不悦的冷哼一声,心中暗道果然如此,东川禄氏和阿迷州普氏这是瞧准了昆明府沦陷在即,准备将他叫回去\"分蛋糕\"了。
\"尔等在这盯着。\"
\"一会跟咱们的人知会一声,进城之后哪都不要去,直奔城东的黔国公府。\"
\"把那个地方给本公子看住了,谁都不让进。\"
贪婪的瞧了一眼不远处千疮百孔的府城以及正不断向上攀登的狼兵,沙定洲便是以不容拒绝的口吻朝着壕沟中的几名心腹吩咐道。
以他的身份,自是不能像那些普通族人一样,疯了似的在府城中\"打猎\",稍微碰见点好东西或者姿色动人的小娘子便走不动道。
这昆明府真正的好东西,可都被那些富绅豪商和官老爷们藏在家里呢,其中又以那世袭罔替,号称\"云南王\"的黔国公府最为富庶。
昔日他和阿爸前往昆明觐见黔国公沐昌祚的时候,可是亲耳听那\"世孙\"沐启元在酒后\"吐真言\",说是他们黔国公府的财富比之那皇宫大内都丝毫不差,府库中用来捆绑铜钱的麻绳都因时代久远而脱落破败。
至于那府库中的粮食,更是多到发霉。
\"公子放心,小人一会亲自带人将那黔国公府给公子占了。\"听了沙定洲的吩咐之后,壕沟中的几名夷人顿时面露了然之色,并不约而同的狞笑起来。
俗话说泥人尚有三分脾气,遑论是这已经见过血的官兵们。
虽说城头上的官兵们已经落荒而逃,但架不住仍有些悍勇的,此刻正躲在某个阴暗角落准备负隅顽抗到底。
依着过往的经验来看,他们若是就这般贸然闯进城,极有可能吃个不大不小的暗亏。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麾下的狼兵们暂且先探探路。
毕竟这些人前仆后继,好不容易拿下了这心心念念多日的昆明府城,也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不是?
\"嗯。\"
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沙定洲便是身手矫健的翻身上马,并志得意满的朝着自己阿爸所在的缓坡而去。
他沙定洲本就出身不凡,母亲乃是滇东宁州土司之女,如今又积攒了不菲的战功,相信日后在族中的威望必然会远远胜过他那个留守老寨的大哥沙定海。
等他阿爸沙源百年之后,这王弄山土司的位置,便是他沙定洲的!
...
...
\"阿爸,何事这般着急将我唤回?\"
\"儿子在前面打生打死惯了,可想待在后方坐享其成。\"
纵马行至地势起伏的缓坡之上,眉眼间难掩喜色的沙定洲便是明知故问的出声道,桀骜的眼神也是分别在东川禄氏和阿迷州普氏及其身后的军将脸颊上掠过。
纵使尔等家族历史渊源又能如何?
对于他们土司而言,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如今昆明府这块最难啃的硬骨头,是由他沙定洲亲自指挥狼兵攻陷的,他沙氏理应便分到最大的那一块蛋糕。
\"放肆,两位土司面前,焉敢如此无礼。\"
闻言,沙源脸上便是故作不满的训斥道,但其言语中却没有半点责怪之意,甚至还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骄傲和满意。
他这个二儿子,确实要比他那个性格柔软,干什么事都瞻前顾后的大哥沙定海强上许多。
\"阿爸教训的是。\"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之后,沙定洲便是默默退回至沙源身后,不再像刚刚那般\"锋芒毕露\"。
他性格虽是冲动易怒,但也不是战场上那些有勇无谋的\"莽夫\",自是不会仗着立有战功,便一个劲的对同样手握重兵的禄威和普名声冷嘲热讽。
不然将这两位土司逼急了,扭头便联合在一起对付他们沙氏,他可就有苦难言了。
\"两位土司,如今这昆明府已是落入我等之手,咱们也该好好讨论一下利益分配以及底盘划分了,以免咱们伤了彼此的和气。\"
\"日后咱们日后还是要一同联手,瓜分这西南之地的。\"
沙源不愧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腹黑之辈,三言两语间便抹去了普名声和禄威心中刚刚涌现的些许芥蒂和不满,并令其脸上涌现了灿烂的笑容。
此话倒是不假,昆明府虽然是云南核心,但却远远不能让他们满足,更不能让他们停下征战的脚步。
他们的真正目的,乃是将这偌大的云南尽数瓜分,并恢复当年先祖时割地自治的局面。
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之后,野心勃勃的三位土司便在彼此心腹的见证下,对着一张昆明府城的舆图,煞有其事的展开了讨论,时不时便伴随着面红耳赤的争吵。
对此,沙定洲兴趣寥寥,简单听了几句之后便将目光移开,转而盯着那被他视为囊中之物的昆明府城,脸上流露出若有若无的狐疑之色。
\"不对劲啊..\"
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沙定洲猛然眯起了眼睛,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城头上那面随风摇曳的日月军旗。
这都过去多久了,这面旗帜为何仍未被砍倒?手底下的人都是怎么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