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走狗要认清角色
“胜身为齐国相邦，无故刁难秦使，致使两国联盟阻碍重重，久久无果，特请辞去相邦一职。”
后胜摘下挂在腰间多年的相印，心情复杂地双手捧着，递到齐王建面前。
齐王建大惊，连忙站了起来，搀扶住弯下腰的后胜，苦劝道：“丞相有功于齐国，齐国不能没有丞相，寡人不能没有丞相，这相印除了丞相，还有谁有资格？”
“胜有罪于齐，请我王成全。”
后胜挣脱齐王建的搀扶，退后两步，匍匐在地上。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齐王建瞬间慌了神，道个歉而已，怎么还要辞去相位？
真是个老实人啊！
成蟜把一切看在眼里，就后胜的这个表现，别说是他的王兄在这里，就是他代入齐王，也会觉得后胜是在以退为进，威胁君王。
偏偏齐王建厚道老实，脸上是不用藏的愧疚，手上自以为的左膀右臂。
“后相想要保住齐国相邦的尊严，这无可厚非，可在这个时候辞相，多少有些昏了头。”
成蟜这次不是开玩笑，后胜真的恶心到他了。
以前的情绪都是演的，这一刻全都是真实的。
以退为进，在齐王心中埋下对成蟜的怨恨伏笔。
给他送的那么多钱，要是全给郭开，现在赵国都是秦国的一个郡了。
而后胜还在给他上眼药。
“后相若是诚心道歉，今天的事情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后相是想在外面那些大臣的见证下，向本公子低头认错吗？”
成蟜的质问，后胜心中不服，而齐国又确实需要秦国的助力，一时没有准备好应对的措辞。
成蟜不需要准备措辞，话赶着话，由心而发，直接站了起来，气势全开道：“现在我要你以齐相的身份，向代表秦王的秦国特使低头认错，若有违背，盟约作废！”
齐王建愣在原地，左右为难起来。
上一刻，他还以为事情得到的解决，后胜道歉，秦齐盟定，秦军东出，齐国困局解除。
此时此刻，事态似乎变得更加严重了，成蟜的一句盟约作废，直接勾动他的心脏。
说实话，往前推一个月，秦齐就算是不结盟，也没什么大问题。
楚军集结，又不一定真的来攻。
真的攻来，一对一楚军也灭不了齐国，最多夺取两座城池，双方和谈。
现在不一样了，赵国也出兵了，赵楚魏暗中盟定，齐国是一对三。
再得罪秦国，那就是一对五，秦国路远，他的小弟韩国，可是能够通过雍丘，直接把主力送到齐国边境的。
然而，齐王建还没有来得及做成和事佬，后胜就开始扞卫自己的尊严。
“成蟜，这里是齐国，不是你可以由着性子来的咸阳。”
“是的，你该庆幸这里不是咸阳。”
“不出秦国，有秦王护着你，宠着你，你可以无法无天，到了齐国，你最好收起你的那一套，若秦齐不能联盟，坏了秦王大计，秦国也别想好过。”
“联军五次攻秦，最辉煌的一次，打到蕞城，距离秦国都城咸阳六七十里；联军一次攻齐，最好的战果，才打到即墨，距离齐国都城临淄四百里。这么看来，齐国对战联军确实要比秦国更有经验，也更加游刃有余。”
成蟜的身上，再也不见往日里的嬉笑单纯，更像是一只露出獠牙，随时准备吃人的稚虎。
稚虎虽幼，却也是虎。
他用多余的目光，扫了一眼呆傻的齐王，还有想要嘴硬回怼的后胜，转身就走：“齐国骗秦前来约盟，又将我戏耍于股掌之间，还向秦国展示齐国的强大，待我回到咸阳，一定会告诉王兄，紧闭函谷关，远避齐国强大兵锋。”
“公子留步，公子请留步！”
齐王建看了眼还在坚持的后胜，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留住成蟜最重要，保住秦国这个盟友最重要。
秦国的实力，是一打六，齐国就算是加入联军阵营，也赢不了。
在这一点上，齐王建有着清晰的认知，想要让齐国在乱世中避免四十年前的悲剧，就必须找到一个强大的盟友，既不需要齐国出兵，又能够在有需要的时候，拉齐国一把。
齐王建快步拦下成蟜：“公子留步，后相与公子之间的误会，寡人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说着，齐王建便朝着成蟜弯下身子：“寡人愿代后相向公子道歉，还请公子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再给寡人一个机会，也给齐国一个机会。”
成蟜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只是他不再继续往前走。
一想到，不久之后，齐王建为了齐国，会亲自前往秦国，朝拜王兄，成蟜就能够接受齐王建的低头。
这个人不是能屈能伸，而一生都在屈。
成蟜不说话，齐王建也不知道他态度如何，不敢直接起身。
旁边的后胜，真的架在了火上。
以退为进，想让齐王稍微强硬一点；威胁成蟜，想让他见好就收。
到头来，今天的齐国除了大一点，在秦国的战绩面前，屁都不是。
尤其是那一句：联军攻到即墨，距离临淄四百里。
这不是距离临淄四百里，而是打过临淄四百里，齐国全面沦陷。
后胜还想坚持，秦国付出的巨大财富和投入的海量成本，让他错以为秦国很需要齐国，是在请求齐国。
齐王还在低头认错。
后胜的一言堂，全凭齐王纵容放权，压制宗室。
这个时候，他还坚持不道歉，除非他想连齐王一起得罪。
“齐国相邦后胜，刻意寻衅，冲撞秦使，不敬秦使，不尊秦王，百死莫赎，愿意听凭秦使发落。”
后胜匍匐在成蟜脚下，齐王建看的是心疼又心疼，一把年纪的后胜，他也只能心疼了，成蟜的存在，让他不敢乱动。
此刻，走狗具象化了。
成蟜来到这个世界，从未践踏过任何一个人的人格，后胜是第一个。
收钱不办事，还想反咬一口。
成蟜蹲下来，在后胜的耳边用仅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收钱办事，天经地义，要怪就怪你不守规矩。”
“哎呦，哎呦，这是作甚了？”
“后相快起来，地面这么凉，跪久了伤膝盖。”
“怎么样，膝盖没事吧？”
成蟜丝滑变脸，还伸手帮后胜揉他的老膝盖。
在齐王建眼里这全是破绽，而在后胜眼里，却没有任何破绽。
齐王建也不管破绽不破绽，借坡下驴。
“既然误会已经解开，公子与后相愉快相处，秦齐以后就是最牢不可破的盟友。”
“没错，我们一直都是盟友。”
成蟜一巴掌拍在后胜肩膀上，吓得他心里一激灵。
曾几何时，他也以为，自己是秦王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