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让人把微风叫了过来。
微风显然刚为白露的事哭过,眼睛还是红的:“太后娘娘,您有何吩咐?”
“你知道赵翠翠最近怎么样了吗?”以前赵翠翠那边一直是白露在应付,如今白露不在,自己得帮白露处理好这些杂碎。
微风愣了一下,随即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我们最近也没太注意她。不过前段时间,还见过顾家公子跟赵翠翠互通书信,只是后来就没再联系了。”
“听说顾家公子跟赵翠翠娘子的关系变得不好了,但也没彻底断交......我们见赵翠翠没惹事,就没管了,青州战乱哪管的撩她?”
“......请太后娘娘放心,情况就是这样。”
太后点了点头,心里大概有了数:顾凉这时候应该是对赵翠翠心灰意冷了,但赵翠翠以前对他不错,所以现在还能保持些联络。
说不定过段时间,等这边的事暂时平息了,他会去看看赵翠翠。
太后放下心来,对着微风说道:“行了,你下去吧,最近多帮我照看着孩子们。”
其实太后自己都不敢去正厅看孩子们。
她不知道自己见到孩子的那一刻会是什么心情,因为她不确定白露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如果白露能活,那自然皆大欢喜;可如果白露活不下来,孩子们就是她唯一的遗物......
自己只要见上一面,就会想起以前跟白露相处的点点滴滴。
想起白露殉国,还死得如此屈辱,这让她怎么能心安?
一腔热血仿佛瞬间被浇了个透!
她怕自己一见到孩子们,就会涌起无尽的愧疚。
心情会变得无比复杂、无比难过,甚至会失态失控。
太后死死攥着门框,夜色如洗、月明星稀。
她喃喃自语道:“都多久没这么难过了......”
“上次这么难过的时候,还是赵娘子去世的时候。”
可如今这份难过,比那时候还要猛烈得多。
太后自然知道,自己跟白露的关系,本就比跟赵娘子更近。
自从皇帝即位后,她就没再经历过这样的伤心事了。
“说起来,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做着也没什么意思。”她冷笑一声,走到床榻前坐下,目光死死盯着外头的月亮,几乎要把月亮盯出个洞来。
“白露那边的月亮,应该没有京都的圆吧?”
到了半夜,太后还是睡不着,索性起身到庭院里散步,可刚走了没几步,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青州知州。
两人对视一眼,大眼瞪小眼,青州知州先开口:“你也睡不着啊?”
“......”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他们并排走着,青州知州沉默了好久,才叹着气说道:“我可是白露的干爹,你说我能不难过吗?”
“要是白露真的没了,你说我可咋整啊?”
“唉,我这不就跟没了个女儿一样吗?”
“当初我家老妻走的时候,我有多难过,现在就有多难过......”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白露还没死呢!”太后对着青州知州叹口气,说道:“行了行了,这话就别说了。你散你的步,我散我的步,待会儿咱们就赶紧回去吧。”
“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治理青州,我怎么打理白家的生意,这些才是正事。”
两人又说了几句,突然看到前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安国公!
安国公正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做什么,走近了才发现,他竟然在哭。
两人一愣,连忙上前问道:“安国公,你怎么在这儿哭啊?”
就见安国公抹了抹眼泪,眼睛已经哭肿了,像只猴子似的,看上去有些滑稽。
他被突然出现的两人吓了一大跳,立刻站起身,显得格外尴尬:“你......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们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啊?”
安国公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这不是白露出事了吗?我一想到白露要是遭遇不测,可咋整啊?到时候我怎么给白岩松交代,怎么给我的老嫂子交代啊!”
他口中的“老嫂子”,正是赵家娘子赵冰语。
“呜呜呜......”说着,安国公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他一把扑到青州知州怀里,借着太后的袖子擦着眼泪,“要是白露能活着回来也就罢了,可要是她没了......唉!”
“还有要是白露在那边被人糟蹋了......”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越想心里越难受。
其实他刚得到消息的时候,因为要顾着军务,一直没敢表露自己的情绪,如今到了半夜,才有机会偷偷哭一场。
看着平日里铁血硬汉的安国公哭成这样,太后和青州知州心里也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就听这位铁血汉子抽抽搭搭地说道:“当初都是我不好,我竟总觉得白露顶撞她爹不对,现在才明白,白露顶撞她爹根本就该,她做得全是对的!”
“她爹本来就不像样,要不是他当初干的那些混账事,哪会有如今这些麻烦?!”
“要是她爹一开始就安安心心跟赵娘子过日子,不搞那些纳妾的幺蛾子,后来白露就不会走丢,如今也不会又是将军又做生意......而是能做个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当个京都第一美人、京都第一才女!”
“就像寻常姑娘那样待在闺阁里,根本不会遭遇这种不测啊......呜呜呜......”
他是真恨极了白露她爹,却只能死死咬着牙克制。
“要不是太子殿下和周大将军都嘱咐我,让我暂且在这儿守好手下的人,我早把那突厥狗屁可汗给弄死了!”
安国公很难受,“如今军营里面也就只有我一个将军守着......我还得安抚白家的几个公子,烈昭急的要去救他妹妹,都被绑起来了!”
“当真是苦煞我也!”
听着安国公的话,青州知州和太后都满心惆怅。
可就在这时,两人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啊,国公,照你这么说......你留守在这儿,那慕容将军和李将军他们俩去做什么了?”他们两个有点儿懵逼,“我们一直都以为你们三个一起守着的!但是咱们今天好像没见到两位将军啊?!”
“是啊,慕容将军和李将军他们俩去哪儿了?”
这话一出口,安国公也猛然察觉不对,脸色骤变:“常老将军去外头几个县继续巡逻了,这我知道。”
“可慕容将军和李将军......他们俩到底去干什么了?”
三人对视一眼,顿时慌得像炸了锅。
要是慕容将军和李将军也像太子那样,急匆匆往昭州去了,那可怎么办?!
他们赶忙派人去打听,结果一打听就吓傻了。
“什么?慕容将军和李将军一得到消息,一大早就带着军营里的一万士兵,往昭州城方向去了?!”
“而太子殿下,则在一个时辰之后,带着三万士兵往昭州城去了?!”
士兵们见到青州知州很是慌张,有点儿奇怪,“难道慕容将军和李将军走,不是太子殿下授意,提前开拔吗?”
太后沉默了。
要是授意的话,为什么他们不一起走?
太子急的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肯定是第一时间就想着走了,直接一起带着不就完了吗?
这情况,怎么想都不对劲啊......
估计太子也走的着急,来不及问这问那的,一时间竟然漏了慕容将军和李将军......
青州知州和太后只觉得背后一凉。
天呐!慕容将军和李将军这是不要命了吗?他们竟敢擅自带兵往昭州城去?!
太子带兵无所谓,他是主子,也是君主授意。
可他们俩......要是回了朝堂,肯定会被人弹劾啊!
而且军令严苛,搞不好还会被扣上私自带兵,谋逆的帽子!
被斩首了怎么办?!
“tnnd......就这么一带兵,之前所有军功全都化为眼前云烟!不被罚都不错了!”
太后人都快气晕了,立刻大吼一声:“你们赶紧派个士兵去前头给太子传信,就说慕容将军和李将军已经提前去了昭州,让他帮忙遮掩一下!”
太子肯定会帮忙的!
青州知州叹了口气:“娘娘,其实我倒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毕竟大家跟白露的关系都好。”
太后点头,心里头 说不感动是假的。
如今白露出了事,一个个跟疯了似的,拼了命也要把白露救回来......
“说到底,还是白露平日里待人真心,关键时候......大家才会用真心待她啊!”
他们都是有分寸、讲道义的人,在去救白露的同时,也给青州留下了不少兵马。
青州定能守住。
青州知州听着这话,默默回了书房。
他目光落在早已收拾好的包裹上。
里面装着一封给皇帝的请辞书,还写好了要把青州的某个官员扶正,这样青州的事务就不会耽误。
他盯着包裹看了半天,陷入沉思,最后还是把包裹扔了回去,躺到床上,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真好啊,大家都惦记着白露。
她有很多人关心。
自己这个爹,也能放心了......
......
京都这边,还没人知道边关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更不知道那些武将一个个跟疯了似的,全往昭州跑。
皇帝躺在御书房的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这时,张总管端着一盘子绿头牌,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皇帝看着那摞绿头牌,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一沉:“你觉得朕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翻后宫嫔妃的牌子?”
“眼下皇后生病,前头白露又被抓了,朕哪有这种闲心?你简直是在扯犊子!”
他气的抬手差点给张总管一个大逼兜!
张总管见皇帝动了怒,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唧唧地求饶。
“陛下息怒!千万别生气啊!”
“不是老奴想惹您不快,实在是宫里的几位娘娘,都好久没见到您了......”
”她们去御书房求见,您不见;给您的羹汤您不喝,在御花园翘首以盼,您也不去溜达!实在是急坏了,这都快两个月了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厉声打断。
皇帝脸色难看至极:“她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朕还不清楚?不就是觉得后位空悬,想过来分一杯羹,在朕面前露脸,好让朕记着她们,回头封她们做皇后,享那份尊荣吗?!”
“可她们别忘了,皇后现在还没死呢!这帮不要脸的女人!”
说着,他冷哼一声,“你去告诉她们,如今绿头牌上有名儿的......以后全都给朕撤下来,再也别让她们的牌子出现在这盘子里!”
张总管连忙点头,一溜烟就跑了。
他早就知道,这个时候争宠根本没用。
娘娘们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只知道争出头,却不懂藏拙。
皇后这样,白露又这样......皇帝心里得多难受啊。
皇帝重新躺回床上,依旧辗转难眠,心里对皇后满是愧疚,可又掺杂着几分怨恨。
为什么皇后偏偏是那样的人!
为什么受委屈的偏偏是白露啊!
虽然大臣们都说,突厥可汗不会对白露怎么样,可一想到白露落入贼窝,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那可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就算是太子这样的男孩子落在贼窝,他都会担心,何况是白露一个女孩子!
皇帝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越想,心里越难受。
一边是愧疚,一边是担忧,双重煎熬像冰火两重天,把他气得死死抓住床板。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又是谁?”皇帝不耐烦地吼道,“张总管,朕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把那些娘娘的绿头牌全扔出去,怎么还敢来见朕?”
“......”
外头没有声音,显然不是张总管。
他以为是哪个后宫嫔妃又来勾引自己,气得立刻起身,穿着一身便衣,中气十足地对着外头吼。
“赶紧给我滚!”
可那个“滚”字还没说完,他就看见门口站着一道略显佝偻的背影。
竟是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