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人家倔得很，说多了还和你急，结果你看，到了今天她家还是这样子。”
何柏看着已经有六十多岁，须发皆白，更别说他的姑祖母了，这个年纪的老人能照顾自己就很不错了。
听着何柏老伯的话，陆明探头往院子里看去。
“可是屋子里好像没人。”
屋门紧闭，里面十分安静，不像是有人活动的样子，而以何柏姑祖母的年纪，老胳膊老腿，如此寒冷的大冬天，更不可能出来走动。
何柏抚须道：“我那位姑祖母去年就去世了，现在住在屋里的，是一位她两年前捡到的一个小子，她将此人认作了孙子。”
“这小家伙和姑祖母的性格倒是相似，倔得很，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接济。”
“幸好他有一手极其厉害的摸鱼挖鳖的本事，就算大冬天的，都能挖到黄鳝，个个肥硕，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但养活他自己倒是够了。”
何柏仔细往院子里看了看，确实没人，于是猜测道：
“现在人不在，应该是出去卖黄鳝了，陆小哥，等他回来了让他送两条给你，和你这位朋友尝尝，味道鲜美，比市场上买到的都要好吃。”
姑祖母认的孙子，是她在世间唯一的念想，何柏自然想要照顾一二。
这次送黄鳝给陆明尝尝，如果喜欢上了肯定会找姑祖母的孙子买，到时候也能多个主顾。
陆明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何柏老伯好意了。”
张山也跟着感谢。
说话间，三人到了何柏老伯家里，他的儿子儿媳，端出热茶干果热情的招待。
暖了身子，再去棚子那边看牛羊，草料干净，没有生病的也没异味，陆明感觉很满意。
于是当场商量，等商铺开好后，依旧按一桶七十五文的价格交易。
虽然比何家村以往九十文一桶的价格，少了许多。
但陆明一是解了他们燃眉之急，二是何家村得知陆明以后需求量很大，而且需要长久供应，村民们一个个喜笑颜开。
陆明在和何柏谈生意的时候 ，给张山一个眼神，让他去村里看看，因为是大主顾，村里没有任何意见。
聊天间，到了中午。
村长何柏热情地邀请陆明在此用餐，陆明欣然同意，在等着做饭的时间，借口如厕，和逛了一圈的张山在屋角碰面。
张山啧啧两声：“何家村真的挺富裕的，村长不简单啊，要不是我加入了玄冥司，也想跟着养牛羊了。”
暖风城里大多数人，也盖不起青砖瓦房。
陆明问道：“案子呢？有什么发现吗？”
张山收起笑脸，认真回道：“属下去卷宗上记载的那家看了，那家人昏迷的人在两个月前就已经过世，从门口雪堆里的纸钱灰推测，应该是真的。”
“他的家里人不见怎么悲伤，属下因为是和大人一起过来谈生意的，那家人也颇为热情，只不过在问及他家过世的老人时，一直避而不谈，属下也不敢多问，就退了出来。”
陆明了然，按照那个妖物的行径，那家老人生前该是极度虐待家人，死去后不想谈起也很正常。
两人小声商量着哪里有妖物的线索，忽然门口传来吱呀吱呀的踩雪声。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人，卷着沾满泥粒的裤脚，背着竹篓走了进来，他带着个造型古怪的草帽，前檐呈鸭舌状，大片阴影遮住了半边脸颊。
年轻人注意到屋角下陆明和张山，极其憨厚的挠了挠头发，把背上的竹篓放到一边。
“你们就是村里人说的贵客吧，我恰巧挖到了两条肥黄鳝，给你们尝尝。”
陆明笑眯眯的摆手道：“贵客不敢当，过来谈生意的人罢了。”
往竹篓里看去，两条格外肥大的黄鳝蜷缩在篓子底，都看不到竹篓底部，加起来估计有两三斤重。
不知道从哪个洞里被挖出来，又被冷风吹的极寒，黄鳝一动不动，皮上已经开始结冰。
村长何柏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大步走了出来，看到年轻人急道：
“何念愚，你小子竟然又去山里挖黄鳝去了，知道你本事大，能找到黄鳝窝，可天寒地冻的，山里冰水凉得可怕你，你小子要是被冻坏了，我怎么给过世的姑祖母交代？”
“村长，给，黄鳝。”何念愚举起竹篓。
村长何柏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感受了一下发现体温不低，才松了一口气，怒着训斥道：
“还好没冻坏，前些天没这么冷我就不想让你去，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怕冻坏了身子，我告诉你，以前冬天上山，再也回不来的也不是没有，别到时候尸体都找不到！”
何念愚没回话，只是低头认错挨训，跟个闷葫芦样。
也许是看出了这样教训没什么作用，村长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唉，黄鳝我收下了，你赶紧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吧，等会儿在我这吃饭。”
何念愚摇了摇头：“村长，您家里有贵客，我不来。”
何柏犹豫半晌。
“也行，就跟以前一样，饭做好了给你送一些过去。”
何念愚在村长何柏发愁的目光中，离开了小院，拿着竹篓回头，看到陆明与张山望着这边，无奈的解释道：
“陆小哥，刚才你不是好奇那个简陋的院子吗？他就是我姑祖母收养的孙子，闷葫芦，又记不清以前的事，就随了我们何家村的姓，念愚还是姑祖母给取的。”
“虽然看起来憨了些，却是个实诚的孩子。”
陆明望了眼离去的何念愚背影，尤其是在他卷起的裤脚上稍稍注目。
再回头看向竹篓里的黄鳝夸赞道：“真是一手好本事，这么冷的天都能找到这么肥的黄鳝，要是到了暖风城里，估计不少人买。”
“那是。”何柏抚须，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可马上就愁容满面：“可我是真怕他那天在山里一个脚滑，倒在哪个不知名山沟沟里，找也找不到。”
陆明意味深长地摇摇头：“他身强体壮的，出不了事。”
“希望如此吧。”何柏也只能这样的希望，村里养牛养羊，根本不缺何念愚一口吃的，但人家太倔，又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