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出人命了？
苏苗苗的心顿时一紧，她连忙问。
“到底出什么事儿？”
“老李家那个二小子李二毛在后山上被腰这么粗的树砸死了，说是脑浆子都出来了，人直接被砸扁了。”
“人在哪儿，还有救吗？”
“没救了，说是当时就没气儿了，要不是咱们今年任务量这么重，那孩子也不至于这么心急，一直砍树舍不得歇着，因为太累了反应就慢了，就没来得及躲开。”
“师父，你说那孩子今年才十八，还没讨老婆呢，年纪轻轻就遇到这样的意外，还有他爹娘，就他这么一个儿子，闺女前年已经嫁到别村了，以后，以后他们……”
卢珍珍说到这哽咽了，实在没办法再说下去。
出了这样的事儿，苏苗苗第一反应是人还有没有希望活，然后就是惋惜。
她问，“张兴呢？”
“他上山了。”卢珍珍连忙回答，“出了事儿师公就赶紧让人下来找张兴过去，说是大家都没敢乱动，想先让张兴看看再说。”
张兴去了就好。
有张兴在她就放心了。
苏苗苗叹了口气，语气凝重。
“这样是对的，有时候移动伤员会造成二次伤害。”
“嗯。”卢珍珍带着哭腔应了一声，抹着眼泪说，“要不是师公派人来请张兴，咱们在村里还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
她抬头望着苏苗苗问。
“师父，你说都是命，咱们村人的命咋就那么不值钱呢，你说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呀。”
卢珍珍说着便悲戚的哭了起来，一抽一抽的，瘦弱的肩膀随之耸动。
她和老李家是邻居，关系处的不错，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苏苗苗感同身受，她上前把卢珍珍抱在怀里安慰。
“咱们会熬出头的，一定会！”
说出这句话时，她心里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也随之变得更加坚定。
一个时辰后。
被砸扁了的李二毛被寥寥两个男的放在门板上抬着往李二毛家走，李家二老各被一个女性亲戚搀扶着跟在旁边，脚步沉重。
苏苗苗看着这一幕停住脚步，她预感结果不好，不敢轻易上前。
这时，张兴背着医药箱回来了，眸色低沉。
“大嫂，你回来了。”
“嗯，李二毛……”
没等苏苗苗问出口，张兴抢先回答。
“没了。”
真的没救回来。
尽管已经预感到了，心里有准备，可听到确切答案时还是心头一震。
苏苗苗险些站不稳，还好张兴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待她站稳后，张兴蹙眉道。
“人没了干活都不能停，这是什么狗屁规矩，就抬人这两个还是老李家的亲戚，还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跟崔方正商量之后，崔方正破例同意他们先把人送回来的，放下人之后马上就得回山上干活，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张兴向来云淡风轻，特别是对不相干的人和事，从来都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如今他这么气愤，一定是连他都看不下去了。
苏苗苗听了，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无力感蔓延全身，她突然觉得很累。
这种累无关乎身体，而是精神上的。
按照村里人办丧事的习惯，转天一早便要出殡。
李二毛是意外死亡，属于梗死的，被看作是不祥之人，能让他在家里停一夜再下葬，已经是村里人好说话了。
其实更深的原因是这些年横死的人太多，大家都忙着服徭役，忙着填饱肚子，不光宁古塔的规矩不让，他们自己也根本没空在死人身上浪费时间，一旦人死了就会迅速被抛弃，因为活着的人还得向前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现实情况就是这样，村里人只能把对失去李二毛的痛苦放在心里，继续麻木的干活，一直干活。
转天所有村民都起了个大早，自发一起为李二毛送葬。
棺材是匆忙置办的，做工粗糙，但村里人已经很满足了。
因为在他们没靠采山货赚到钱之前，去世的人都用草席包着，随便挖了坑就葬了。
现在是他们村各家的条件比之前好了，才能用得起棺材。
李二毛的爹娘走在送葬队伍中，一声声呼唤让人听着心疼。
“儿砸，你这一辈子命苦啊，下辈子可别再托生成人了。”
“这世道吃人，咱家主上也是殷实的，可到头来还不是流落在这苦寒之地，任人宰割鱼肉。”
“所以呀，不管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都会被吃，只是有早有晚，谁都逃不掉。”
“只是苦了你，年纪轻轻就遭此大劫，我的好孩子，就这么走了，我恨呢，我恨！”
……
李二毛的娘的悲惨哭声一时间传到了全村人耳朵里。
村子里的人听了之后无一不惋惜，无一不心酸，无一不落泪。
他们为李二毛哭，也为自己哭。
他们和李二毛没什么不同，只是李二毛已经死了，他们还活着。
经过这件事，苏苗苗对“命如草芥”和“这世道吃人”这几个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让更加坚定了想要改变这一切的决心。
又到了萧云飞他们该出发去后山上砍树的时间，崔方正带着村民们现在萧云飞家前面的空地上排队等着出发。
任务量太重了，很多家庭为了明年春天少受点惩罚，只要能干活的，不管男女老少都跟着一起排队准备上山砍树。
因为李二毛的事儿，此时队伍里一片死寂。
崔方正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这块手表是萧云飞送给他的，很好用。
时间快到了，却迟迟没看见萧云飞和吴峰他们。
这是什么情况？刚才送葬的时候他们明明看看萧云飞他们也跟着去了。
他正准备亲自去萧云飞家催一下，就在这时，他听见“他他他他”的声音。
和多功能微耕机启动的声音差不多。
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一个庞然大物从萧云飞家院子里开了出来。
这家伙有两个人摞起来那么高，造型奇特，全身都是铁家伙，前边还有个巨大的机械臂，光是看着就忍不住震惊。
“你们快看，是萧云飞，里面坐的那个人是萧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