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洪都到萍县，向西近五百里路。
一路向西的可能是和尚，猴子，猪和挑夫，也可能是少年和美女。
这个少年一身正气，美女也没有车头灯，和同名电影不是一回事。
离开调查局招待所的时候，局长亲自来送行，并安排了一辆领导下乡视察专用的小客车。
他今天被骂惨了！
厅长的原话是：“你要找死别连累我，你自己在京城也有战友，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龙组睚眦是什么意思？他的人在你那里给你们办案，你们也敢怠慢，是不是活腻歪了？”
这话一点没错，人是龙组抓的，功劳也拿走大半，但是洪都调查局还是跟着沾了光。
局长吓的魂不附体，待厅长足足骂了一刻钟才小心问起缘由。
就因为一个火盆，睚眦把状直接告到了部长那里。
寒冬里，局长差点被自己吓出来的冷汗给冻感冒。
调查部可是垂直管理，换掉他都不需要和任何人打招呼。
这个部门里，一旦失去了上级的信任，前途无亮。
整顿队伍是后续的事情，他得先把几位祖宗的心气给捋顺了。
常威笑呵呵的表示没事，和局长相谈甚欢，挥手道别时依依不舍。
“龙组睚眦，鼓楼幼虎，这特么就是只笑面虎。”看到车轮远去，局长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陪同送行的公安局局长也在暗自侥幸，幸亏没在自己这里出现问题。
而市委和专署的陪同人员更是亲自感受了把钦差的权威。
连地方上实权部门的领导都是战战兢兢，更何况他们。
（这会洪都市属于宜春专区管理，专署办公地在洪都，是专属，不是行署，行署是专区改地区后的叫法）
（对于地改市之前的行政区划变革，写出来就是半章，各位自行百度吧，免得说我水。）
（其实年代文应该是要写这些的。）
土路颠簸，常威摇摇晃晃的一会就昏昏欲睡，范团儿找了个军大衣搭在他身上，走到后面和郑家大姐坐在一起，聊的都是郑力小时候的事情。
张龙这会心情愉悦，也没了睡意，拉着郑力和郑家老三闲聊。
又是卖弄他的学识——讨论哪吒如果死后被火化，留下的是骨灰还是藕粉。
郑力和弟弟哪听过这个啊，一愣一愣的，还听的津津有味。
范团儿坐在他后面，听着他在前面胡说八道，蹬了下椅子，“你就不能说点正儿八经的东西？”
“政委同志，我这都是正儿八经的知识。”
“瞎扯，你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张龙不敢和范团儿狡辩，这个女人生气了就会变的冷冰冰，他是山东人吃面——毫无剩蒜。
直到天黑后，车辆才到了萍县。
县城的领导层全都等在路边。
太阳下面没有新鲜事，更何况这里是赣省，官员之间联络频繁，交通消息，相互包.....打听，中午送行时发生的事情早有人传到了萍县。
在招待所的餐厅里，边吃边聊，范团儿说起郑力立功表彰的事情。
“他的事迹已经由洪都市局上报，我们组长的意见是，郑力思想进步，积极进取，并且有勇有谋，本来是想带去京城的，但是小伙子恋家，不舍得离开家乡父老，我们也尊重他的意愿，想推荐是县公安局。”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我们立刻办理。”
“那感谢萍县领导的理解和支持，主要是郑力和我们组长年龄相仿，他们很聊的来，组长只能麻烦地方上多多照顾。”
“哪里是照顾，这是常处长给我们县发掘和推荐了一个优秀青年。”
“郑力还有个姐姐，领导们看看，县局后勤还有没有临时工的岗位，也帮忙安排下，我们感激不尽。”
“哎呀，朱局长，你们后勤那不是有位老同志退休吗，正好让郑力的姐姐去顶职工作，这种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用的放心。”
“是是，书记，确实有个岗位，不过不是临时工，是正式干部编制，不过小郑同志的学历不够，暂时先以工代干吧，再上上夜校去扫盲，拿到文凭我们再正式提干。”
常威陪着郑力聊天，侧耳听着范团儿他们的交谈，不由的笑了。
三言两语就把普通人的一生安排的妥妥当当。
大事落定，这会郑家人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
平地里卷起一阵轻风，把这人间的消息卷上云层，偷偷告诉月亮。
......
“轰！”
“轰隆隆！”
绿皮车冒着浓浓的烟气，扯着嗓子闯进了午夜时分的京城车站。
值班人员站在出站口摇晃着手里的汽灯转圈，为乘客们指引方向，月台上灯光明亮，接站的人见到思念的亲友，喜极而泣。
下的人很多，常威他们稍稍等了会，等人群开始稀疏才从车厢下来。
这一趟出京已经过去十天，再耽搁下去就要元旦了。
倒不是范团儿舍不得走，在确定弟弟还活着，而且被常威安排的明明白白后，她的心结已经解开，更想早点回京把好消息告诉父母。
实在是这年头的交通状况就这么糟糕，返程的火车还正常晚点了几个小时。
对，晚点几个小时是正常情况。
站前广场上，杜野裹着一件厚厚的棉大衣站在吉普车面前跺脚，看到常威他们出来，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
“晚点了，等久了吧？”常威递过去行李箱，看着他脑袋上都凝结了寒气，蹙眉道：“怎么不戴个帽子？”
“啊......忘了。”杜野小声回了句，连忙招呼着大家上车。
常威便不再多说，此刻他归心似箭，只想早早回家。
倒座房小院里，小丫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肯睡。
“妈妈，大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呀？”
“明天就回来了，快点睡，都十点了。”常妲把被角塞严实，坐回贵妃榻继续画图样。
小丫头受到被子的裹挟动弹不得，在床上沽涌了两下，囔囔道：“妈妈，我口渴，我要喝水。”
常妲恼怒的瞪了她一眼，呵斥道：“赶快给我睡觉，你躺了一个小时，喝了三次水，上了两次厕所，再喊小心我过来揍你。”
小丫头委屈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在被窝里哼哼唧唧的好一会，小声道：“妈妈，等会你过来揍我的时候，能给我倒杯水吗？”
常妲气的差点把手里的图样子给摔掉。
这十天里，每天晚上睡觉都是各种花样。
也不知道她的大舅舅是如何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