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靡正靠在铁皮柜上,外套脱下后身上穿的是一件淡粉色纯棉衬衫,是鹤南玄托部队战友从海市带的,料子厚实又挺括,衬得她皮肤雪白,眉眼清丽,连垂在肩头的发丝都透着股温柔劲儿。
陆宝珠跟她站在一起,一个像胡同里刚跑完的野丫头,一个像画报里走出来的电影明星,差距一下子就显出来了。
陆宝珠心里顿时不痛快了,她下意识地挺了挺胸,把棉袄下摆拽了拽,眼神像扫雷达似的在宿舍里转了一圈 —— 王亚男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还磨着毛边;
李想倒是长得嫩,可穿的粉色针织衫一看就是普通百货商店买的便宜货;
唯有苏青靡,不仅长得好看,身边还有个男人忙前忙后整理行李,这让从小就爱拔尖的陆宝珠怎么甘心?
其实陆宝珠长得不算丑,眉眼还算周正,可颧骨太高,一笑就把脸颊肉堆起来,显得眼睛更小了,眯成一条缝,看着总有点算计的模样。
不过她有个旁人比不了的本事 —— 会撒娇,嘴甜,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就说她身后跟着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在供销社当主任的张家福,一个是街道主任的侄子刘建军,都是京都城里有点小势力的 “能人”,按理说根本看不上陆宝珠这样没背景没长相的,可架不住她会哄啊!
张家福的供销社别看店面小,手里却有不少紧俏货 —— 大白兔奶糖、友谊雪花膏、甚至有时候还能弄到几包 “大前门” 香烟。
陆宝珠摸清了他好面子的脾气,每次去供销社都 “张哥长、张哥短” 地叫着,一口一个 “张哥您真能耐,这么难弄的货您都能弄到”,还帮他看店记账,偶尔带点她妈做的酱牛肉、糖蒜给他解馋。
张家福被哄得晕头转向,不仅给她塞零花钱,还答应负担她一半学费,就盼着陆宝珠毕业后能跟他处对象。
刘建军就更不用说了,他叔是街道主任,管着片区里的户籍、就业,手里有点小权力。
陆宝珠知道他喜欢听奉承话,每次见到他都夸 “刘哥您比您叔还有本事,年纪轻轻就帮着处理街道大事”,还帮他写过几次工作总结,把 “加强邻里互助”“促进街道和谐” 这类话写得天花乱坠,让刘建军在他叔面前赚足了面子。
刘建军高兴了,不仅帮陆宝珠办了户口迁移,还在她高考这件事上出了很大的力气。
这次来上学,陆宝珠特意让这两人送她,一是想在新同学面前装装门面,让别人以为她 “有关系、有靠山”;
二是想让他们再掏点钱,给她置办点暖水瓶、搪瓷缸子这类宿舍用品 —— 张家福早就答应给她买个新暖水瓶,刘建军也说要送她块香皂,她可不想错过这机会。
可她没想到,刚进宿舍,张家福的魂就被苏青靡勾走了。
张家福一进门,眼睛就直了,那眼神像黏了胶水似的,死死粘在苏青靡身上,直勾勾的,像饿狼看到了肥肉。
他咽了口口水,肥厚的手指在裤腿上蹭了蹭 —— 刚才帮陆宝珠拎箱子,手上沾了点灰,他怕弄脏了 “好看姑娘” 的眼。
凑到陆宝珠身边时,他声音油腻腻的,还带着点猥琐的笑意,故意说得很大声,想让苏青靡听见:“宝珠,你这室友可真好看,跟电影里的电影明星似的!我要是能和你换一换,天天住在这宿舍里,能看着这么漂亮的姑娘,多好啊!”
这话一出,陆宝珠的脸 “唰” 地一下就沉了,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冰水,连指尖都凉了。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棉袄下摆,指甲差点掐进粗布面料里 —— 她最恨别人拿她跟别的女生比,尤其是比她好看的女生!
陆宝珠是土生土长的京都胡同妞,打小就觉得自己比外地来的姑娘金贵。
小时候胡同里来了个海市来的小女孩,长得白净,她就故意把人推倒在泥水里;中学时班里转来个会跳舞的女生,她就到处说人 “不正经,跟男老师走得近”。
现在苏青靡不过是穿了件好衣服、生得清秀些,就让张家福当着她的面魂不守舍,这简直是当众打她的脸!
她偷偷抬眼扫了圈宿舍 —— 王亚男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磨着毛边,头低得快埋进胸口;
李想虽嫩,可穿的粉色针织衫一看就是百货商店里最便宜的款;
唯有苏青靡,不仅长得好看,身边还有个男人忙前忙后,连整理行李都要把她的毛衣叠得方方正正。
陆宝珠心里的火气 “噌” 地就上来了,可转念一想,张家福还得帮她付剩下的学费,刘建军还得靠他叔帮她办粮票,不能得罪。
于是她压下火气,故意娇嗲地掐了张家福胳膊上的肥肉一把,指甲尖几乎要嵌进肉里,声音却软得发腻,带着点撒娇的嗔怪:“张哥,你怎么这么说呀!
你是看到别的姑娘,就忘了今天是来送我上学的了是吧?再说了,你们男人都不知道,长得好看的女生一般都不简单,没看人家有人忙前忙后的整理床铺呢么?
指不定人家是用什么手段勾引的那个男人,让那男人没脸没皮的帮她干活呢 —— 说不定啊,是装可怜掉眼泪,把男人哄得团团转!”
她这话特意说得阴阳怪气,眼睛还瞟向正在铺床单的鹤南玄,就盼着苏青靡能接话,好让她再挑点错处。
可没等苏青靡开口,“啪” 的一声脆响,像摔碎了瓷碗似的,在宿舍里炸开。
陆宝珠只觉得左脸一阵火辣辣的疼,整个人被打得踉跄了一步,幸好扶住了旁边的床架才没摔倒。
她捂着脸,懵了好半天,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半边脸都麻了,连带着牙齿都有点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