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南玄放下手里的擦枪布,布上沾了些枪油,在他指间留下淡淡的痕迹。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火钳,火钳是铁制的,手柄处缠着一层旧布条,防止烫手。
他轻轻拨了拨煤炉里的煤块,原本有些黯淡的火苗 “腾” 地一下蹿高了些,橘红色的火光照在他脸上,映得他眼底发红,也让屋内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分,连窗玻璃上的薄霜都融化得更快了些。
“周天是周副司令和周春花的老来子,当年周春花生他的时候都快四十了,算是老来得子,从小就把他宠得无法无天。
周副司令在部队里虽说还算正直,带兵打仗有一套,可涉及到儿子的事情,难免会护短。
上次周天在纺织厂跟人打架,把人打得住进医院,最后还不是周副司令出面,给对方赔了点钱就不了了之了。
这次的证据必须足够扎实,不能给他们留下任何反驳的余地,否则一旦让周副司令找到机会插手,事情就麻烦了。”
苏青靡点点头,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在军区大院待了这么久,她早就摸清了这些高干家庭的门道,权力背后往往牵扯着复杂的关系,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她起身走到藤椅边,轻轻靠在椅背上,手背不小心碰到了椅面,感受到藤条传来的微凉触感。
她看着鹤南玄的侧脸,他的下颌线紧绷着,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心里却泛起一阵暖意。
这几天,为了查周天的事情,鹤南玄没少费心,白天要去部队上班,晚上还要偷偷跑出去,避开周家人的眼线,去那些老胡同、老家属院找当年的知情人。
有一次回来的时候,鞋子上全是泥,裤脚还沾着草屑,显然是去了郊区的废弃仓库附近打听情况。
苏青靡靠在鹤南玄身边冷声开口:“我知道。其实我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对周家动手,毕竟周副司令在部队里有些威望,贸然动他儿子,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谁让周天把主意打到了芳华身上,这我就不能忍了。”
鹤南玄放下火钳,火钳在炉边的铁架上轻轻一碰,发出 “叮” 的一声轻响。
他伸手握住苏青靡的手,他的指尖还带着刚擦完枪的凉意,指腹上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却很稳,包裹着她的手,能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芳华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保护她是应该的。而且周天这种人,就是个定时炸弹,早一天收拾他,就能少一个姑娘遭殃。
你没见过他平时在纺织厂的样子,仗着自己是周副司令的儿子,对女工动手动脚是常事,厂里的人敢怒不敢言。
这种人渣,留着只会危害更多人。”
苏青靡靠在他肩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枪油味,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意外地让人安心。
她想起起了一周前的事情,像是在回忆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
那天下午,天气难得放晴,雪停了半天,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李芳华独自去胡同口的供销社买雪花膏 —— 她快回苏市上学了,前几天跟苏青靡聊天时说,想带点京都的特产回去给学校的同学当做见面礼,尤其是那种带茉莉花味的雪花膏,苏市很少见。
回来的时候,在军区大院门口遇到了周天。
当时周天正靠在大院门口的老槐树下抽烟,身边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小子,一看就是平时跟在他身边混吃混喝的混混。
李芳华这一年在苏青靡这儿吃得好、睡得好,原本就清秀的底子长开了,皮肤白皙得像刚剥壳的鸡蛋,眉眼弯弯,一笑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在大院的姑娘里算是拔尖的。
偏偏她的长相是周天最喜欢的那种小家碧玉型,周天当时眼睛就亮了,把手里的烟蒂往地上一扔,用脚狠狠碾了碾,然后快步上前拦住了她。
他手里还把玩着一个铁皮打火机,打火机壳上的漆都掉得差不多了,却被他转得飞快。
他嬉皮笑脸地想认识一下:“这位姑娘看着面生啊,是刚搬来大院的?
我叫周天,在京都纺织厂当车间主任,手底下管着好几十号人呢!以后在大院里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帮忙,保准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说着,他还伸手想拍李芳华的肩膀,手指上的烟味混合着劣质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让人忍不住皱眉头。
李芳华最讨厌这种流里流气的男人,尤其是对方眼里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当场就冷着脸躲开了,还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语气坚定地说:“请你放尊重些,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想往大院里走,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她不舒服的人。
可周天哪里肯放过她。
他从小被人捧着长大,在军区大院里,就算有人不喜欢他的为人,看在周副司令的面子上,也大多是恭恭敬敬的,从没被哪个姑娘这么不给面子。
李芳华的拒绝让他恼羞成怒,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上前一步又拦住她,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威胁:“给你脸了是吧?知道我是谁吗?我爸是周副司令,你敢这么对我说话?信不信我让你在京都待不下去!”
李芳华没再理他,她知道跟这种人多说无益,只会让自己更恶心。
她绕开周天,加快脚步往大院里走,心里却忍不住发慌,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让她浑身不自在。
周天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里满是阴鸷,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转身跟身边的两个混混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两个混混听完,也跟着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当天晚上,周天就托大院里的一个闲汉打听了李芳华的底细,知道她只是苏青靡带来暂住的朋友,父母在苏市是普通的工人,没什么背景和靠山,就把她归到了 “事后用钱就能打发” 的一类人里。
他还找了那两个平时跟在他身边的混混,在纺织厂附近的小酒馆里商量,计划着找机会把李芳华掳走,带到郊区的废仓库里 —— 就是当年他糟蹋那个纺织厂女工的地方,环境偏僻,很少有人去。
他还跟混混们说,等事情办完了,给他们每人五十块钱,让他们先去外地躲几天,等风头过了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