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有人担忧变革过急。然,既已决定行事,户部方面,对于这未来的‘朝阳省’,赋税定额、财政管理,可有何初步设想?总需有个章程,方能安稳人心,亦不使我大明国库空耗。”
一旁的老伙计,张学颜在这个时候,可是坚定不移的给申时行抬轿子的存在。
他本就是个务实派,既然大局已定,便不再纠缠该不该做,而是思考如何做好。
他捋了捋胡须,开口道:“阁老所虑极是。朝鲜历经战乱,民生凋敝,若骤然课以重税,恐生民变,亦非陛下仁德之本意。下官以为,可参照云、贵等新辟边省旧例,给予三到五年的赋税减免期,期间以其田赋、商税之部分用于本地养官、修路、赈济,部分上缴国库,比例需细细核算。”
“待五年之后,再逐步提升至与内地省份相近的税额。此外,盐铁、矿产等大利,需立即由朝廷派员接管,纳入户部直接管辖,此乃重中之重。至于官员俸禄、军饷开支,初期恐仍需朝廷拨付大部,需早做预算。”
申时行微微颔首:“此议甚妥。便依此思路,户部尽快拿出一个详尽的条陈上来。”
接着,他看向兵部尚书方逢时:“军事乃安定之基。朝阳省初立,驻军几何?如何布防?原有朝鲜军队如何整编裁撤?你兵部须有万全之策。”
方逢时性格更为刚毅,闻言立刻拱手道:“阁老,朝鲜战略位置紧要,北卫辽东,东扼倭寇,驻军绝不能少!依下官之见,至少需派驻三万精锐战兵,常驻汉阳、平壤、义州等要害之地。”
“其原有军队,被宁国公整训之后,亦是有战力的,或改编为地方守备、巡防营,归由我大明将领统辖。”
“不过,依下官看来,还是要缓缓图之,最起码五年之内,还是要维持现状,不然,唯恐朝鲜士兵哗变。”
他顿了顿,补充道:“眼下宁国公仍在朝鲜,稳定局势。待倭患平息,再行调整换防。水师亦需加强,釜山、元山等港口需有我大明水师战舰驻泊……”
申时行认真听着,不时点头:“方尚书所虑周详。驻军数额、布防方案、整编细则,便由兵部尽快拟定章程。切记,务求稳妥,既要彰显天威,镇守疆土,亦不可过度刺激当地民心。”
接下来的时间,内阁会议转向了更为具体和琐碎的细节讨论:吏部关于官员选派、考核的标准……
工部关于驿道修缮、水利兴修的计划。
甚至刑部关于如何在大明律框架下适当尊重朝鲜旧俗的建议……
虽然气氛依旧不算热烈,但在申时行的主导下,一项项关于“朝阳省”的筹建工作开始被提上日程,并分配至各部落实。
当大明的朝廷机器开始为吞并朝鲜而缓慢却坚定地转动时,遥远的汉阳城,正沉浸在一片看似平静的秋夜之中……
金正三的府邸坐落在汉阳城最好的地段,高墙深院,灯火通明,气派非凡,无声地彰显着主人在朝鲜煊赫的权势。
书房内,金正三正就着明亮的烛火,翻阅着一卷《孙子兵法》,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书房门外传来管家小心翼翼的声音:“老爷,门外有客求见,说是……从北边来的故人。”
金正三头也没抬,有些不耐烦:“什么时辰了?不见!让他明日递帖子再来。”
管家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压低了声音,补充道:“老爷,来人持的是……是申阁老府上的信物。”
“什么……”金振山的手猛地一抖,书卷差点脱手。
他瞬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难以抑制的激动。“申阁老的人?”他确认道。
“是,千真万确,老奴验看过信物了。”管家恭敬地回答。
金正三立刻站起身,脸上那点不耐烦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紧张和期待的肃穆:“快!开中门!我亲自去迎!”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快步走出书房,穿过重重庭院,亲自来到府邸大门前。
只见门外站着一名风尘仆仆、作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其貌不扬,但眼神锐利沉稳。
“阁下可是……”金正三试探着问道。
那男子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姓吴,受京师申老先生所托,给金大人送一封家书。”
他刻意强调了“家书”二字。
金正三心中了然,连忙拱手道:“家书字字万金,吴先生快请进!一路辛苦!”
他将这位神秘的使者引入书房,屏退左右,只留下心腹守在远处。
使者从贴身的衣袋中取出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交给了金正三。
金振山深吸一口气,接过信,手指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他迅速拆开火漆,展开信纸。
信上的内容与他之前收到的指示一脉相承,但更加具体、急切,明确要求他尽快动手,“清扫庭除,以备王师”,并暗示北京的最终决定已经确定了。
看完信,金正三是非常兴奋的,对李氏王朝可谓一点眷恋都没有。
他缓缓合上信纸,沉默了片刻,对使者沉声道:“请回复申老先生,金某……明白该怎么做了。绝不会误事,今日,在府中设宴,与先生接风洗尘。”
使者摆了摆手:“不了,明日还有正事要做,就此告辞。”
金正三赶忙挽留,不过,这名吴姓使者,却是去意已决,金正三无奈,只能亲自将其送出府邸。
送走使者后,金正三独自在书房中踱步良久。
深夜,他不再犹豫,立刻派出心腹,秘密召集了那些在《请内附表》上签名的核心党羽。
当这些人再次聚集时,金正三没有出示申时行的密信,而是换了一种说法。
他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对众人道:“诸位,刚接到北京城转来的消息,我们的崔鸣海大人从北京送回了密信!”
“咱们的朝廷……已经原则上同意了我们请附的请求,……”
“虽然陛下顾惜名声,起初万般不愿,但申阁老据理力争,甚至不惜……唉,总之,朝廷终于松口了!”
“现在,就看我们的了!我们必须立刻拿出一个‘众望所归’的局面给北京看!”
众人闻言,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他们现在干的可是一桩大事业。
一名官员谨慎地问道:“金大人,如此大事……是否应先禀报宁国公李帅?请他……”
金振山一摆手,打断了他:“帅爷那边,我明日一早自会亲自去拜会,陈明利害。帅爷深明大义,必会以大局为重。”
他这话说得很有把握,显然早已和李成梁通过气或有默契。
“那……明日是否就在景福宫召开大朝会,将此事公之于众,看看百官反应?”另一人提议道。
金振山眼中寒光一闪:“朝会自然要开!但不是‘看看反应’,而是要‘统一认识’!”
“那些宗室勋贵,那些念着李氏旧恩的老顽固,若是识相便罢,若是不识相……”
他没有说下去,但冷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转头对负责汉城卫戍的将领下令:“明日清晨起,王宫各门、各重要衙署、以及那些‘顽固大臣’的府邸周围,多派‘巡逻’的军士!”
“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许乱飞乱撞!务必确保明日……风平浪静!”
………………
昨天加班时间太长了,哎,对不住各位书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