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变了。”厉森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现在像条蛇。”
“比以前多了点毒牙。”苏盘冷声回道,带球快攻,脚步沉稳而有力,踏地声中带着十足节奏感。他一记急停跳投,球划过一道高弧线,空心入网。
“1比0。”
厉森冷哼一声,抱起球继续攻,他不甘落后。他的打法像是风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体力不知从哪来似的源源不断。可苏盘此刻的状态,是另一种冷冽的疯狂。他像是潜行在水下的猎手,不闪不避,以极近的距离缠斗,每一次干扰都精确打在节奏点上。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打到第三球,厉森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见了一个人。”苏盘说,眼神冷如夜,“他让我知道,我以前的努力,不过是把自己包装得漂亮点的自卑。”
厉森愣了几秒,然后咧嘴笑了:“有意思,那我就看看你脱了包装之后,还剩下什么。”
比赛继续,他们像两头野兽纠缠在一起,打得无比激烈。苏盘的体力在逐步消耗,但每一次动作都更加精准,节奏的掌握逐渐从被动中转为主动。他开始用更多变化、更多延迟的步伐调动厉森的反应,甚至故意制造身体接触,在碰撞中寻找机会。
“你学的这些,和以前不一样。”厉森气喘如牛,满脸汗水,“那个人教你的?”
“没有教我。”苏盘淡淡回答,“他只是撕了我的伪装,让我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比赛。”
最后一球,苏盘没有选择投篮,而是突入内线,在厉森身体贴防之下,用一次极限转身将球从对方胯下带出,然后一个低位后仰,完美出手。
球进。
厉森站在原地喘着气,喉咙发干,眼神却满是战意与惊讶:“你疯了。”
“还不够疯。”苏盘望着天花板黯淡的灯光,“但我会疯到底。”
泛着潮意。班级体育课临时改成了篮球。男生们兴奋地围在球架下,把篮球传来传去,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站着的苏盘。
苏盘从未真正摸过篮球。他只在电视里看见过那些身材高大的球员,在灯光璀璨的球馆里奔跑、腾空、扣篮,那是一种遥远的、几乎不可能接近的光辉。他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同学大呼小叫地追着球跑,心里只觉一种奇异的渴望在心底翻涌,却又被自卑与陌生感压制得死死的。
直到球像不经意一样滚到了他的脚边。
“苏盘,传一下!”一个男生叫道。
苏盘低头看着脚边的球。那是一颗已经有些磨损的橘红色篮球,表皮黯淡,但在他眼中却仿佛带着奇特的光。他弯腰,双手捧起球的那一刻,指尖传来的粗糙触感让他怔住了。他轻轻地传了出去,球划出一道略显生涩的弧线,被对方接住。
“还行嘛!”那男生笑道,“你会打?”
苏盘没说话,只是低头笑了笑。
从那天起,他开始偷偷练球。学校的旧篮球架下,经常能在课余时间看到一个瘦高的男生,自己默默地练习运球、投篮、转身。有时球弹得远了,他就追着去捡;有时球磕在铁圈边,砸回来打在他脸上,他也只是咧咧嘴,继续捡起球再来一次。
没人教他。他只能靠看视频、记动作、模仿那些职业球员的每一个细节。但他不觉得辛苦,相反,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一种踏实的充实感。球落地、起跳、出手,每一次动作的完成,都是他和这个世界建立联系的方式。他不再是那个角落里的影子,而是自己人生里的主角。
他的转变,最先被班里的体育委员注意到了。
一次班级对抗赛上,苏盘被拉上了场。那是他第一次正式参加篮球比赛。他一开始紧张得手脚发凉,但当球到了他手中,仿佛有一种熟悉的力量涌上来。他开始奔跑、突破、变向、上篮。那些他一个人默默练了几个月的动作,在那一刻自然地流淌而出。
他不是最快的,也不是最壮的,但他冷静、精准、判断力出奇地好。他仿佛能预知对手的意图,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在最正确的位置上。他那天得了全场最高分,全班都被震惊了。
体育委员在赛后对他说:“你这水平,真的该去校队试试。”
苏盘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但心里却燃起了从未有过的热火。
后来,他真的去试了。
校队选拔在周六的下午,太阳很大,操场被晒得发烫。他穿着一身泛白的运动服,和其他三十多个男生一起,排着队等着被教练点名。他站在人群中,个子并不出众,瘦得像一根旗杆。但他的眼神不同,那是一种安静却坚定的光。
校队的主教练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有岁月的风霜,眼神犀利。他站在场边看着这些少年试训,不动声色。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每年都有成百上千个少年怀揣梦想,想从他这里拿到通往更高舞台的入场券。
轮到苏盘时,他只是点了点头:“打三分钟,看看你的组织能力。”
那三分钟,苏盘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发力,也没有炸裂全场的扣篮,但他的球路干净、决策迅速、传球精准,他的运球不华丽却极具效率。他的存在,就像一条安静而精准的齿轮,让整个团队的运转更流畅。
三分钟后,教练点头:“你,留下。”
那一刻,苏盘站在原地,汗水从他下巴滴落,他的眼睛却是亮的,仿佛能穿透阳光直视命运。
从此,他成了校队的一员。
训练是残酷的。每天清晨六点,他就得起床跑五千米;晚上收操后,还要加练运球和三分。他的手起了水泡,破了又起,膝盖在一次次对抗中淤青、肿胀。他有时候也想退缩,也想问自己值不值得。但每当他站在球场中,看着那熟悉的篮筐,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