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里没有等他反应,继续用那种平静无波,却字字诛心的语气说:“你?”她微微歪头,像是在仔细打量一件并不值得收藏的物品,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恍然,“虽然拍戏没你值钱,但它比你值得。”
“……”
拉扯感在空气中绷紧到极致,山风仿佛都静止了。
陈郗琮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收紧,手背上青筋隐现。
他从未被人用这种眼神看过,仿佛他是什么亟待摆脱的、格格不入的东西。
那种她完全“看不上”他的认知,让陈郗琮心底涌起一股荒谬的暴戾怒意,以及更深处的……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
这世上曲意逢迎他的人千千万,他又凭什么看上一个姜里?!
“所以……遗书是假的,”陈郗琮一字一顿地吐出来,“你一直跟我,就是为了钱。”
姜里终于恍然大悟,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内心脏话疾驰而过。
“陈郗琮,你……”姜里实在说不出口,一言难尽,“你不会觉得我喜欢你吧?”
那双沉黑的眼睛,盯住姜里。
分明是年上者阅尽千帆的成熟。
姜里居然看出一丝孩子气的懵懂的固执。
他真的认为她爱他,即使他嘴上也不肯承认,甚至标榜为厌恶。
姜里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不要误会,陈郗琮。”
漫天风雪,观景台上。
独他们二人。
姜里轻声说,很有耐心,也是唯一一次,这么有耐心的跟陈郗琮说话。
“我一点也不爱你。”她像是哄孩子一样,为他揭开一个世界,温柔道,“因为,我觉得你,完全不值得被爱。”
“啪嗒——”
是积雪被踩过的声音。
陈郗琮猛地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仿佛靠近她都会玷污了他此刻的体面!
所有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下,最终化作了面具般的冰冷和轻蔑。
“很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转身离去,大衣的下摆在山风的吹拂下划过一个决绝而冷硬的弧度。
姜里看着他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悠闲地握着保温杯的杯壁,抬起手来,敬远山。
“你真狠。”歧归说,“他都认真了。”
姜里平淡,“噢,那可能我也是个人渣。”
“不对,我本来也不是人,我怕什么。”
歧归:“……”
是啊,他们本来也不是人,他们怕什么!!
而在大步走向座驾的陈郗琮,拉开车门坐进去的下一秒,脸上的冰冷骤然碎裂,被一种阴沉得骇人的怒意取代。
“回去!”他几乎是低吼着对阿笙下令。
车厢内气压低得可怕。陈郗琮脑中反复回响着她那句“因为你完全不值得被爱”和那个怜悯又疏离的眼神。
她怎么敢?她凭什么?!
这种极致的羞辱感和失控感在陈郗琮胸腔里灼烧,夜风吹进来,陈郗琮想了半天,手掌反复收拢,无法释怀。
不是不爱。
是丝毫、完全、也不值得被爱。
从头到尾,否定了陈郗琮的人格。
阿笙默默不语,只开车。
总之他算看明白了。
先生就算再生气,下次也还是会找姜小姐。
可能他觉得,
在某种时候,她是唯一一个能理解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