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将手中的靖难檄文折叠好，恭敬地呈给陈胤。
陈胤的手刚伸了出来，又停在空中，面上是愤怒但迟疑的神色。
他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开口说道。
“罗成，你念出来吧。”
“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如此狼子野心！”
陈胤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他不敢面对这个现实。
罗成抬头看了一眼陈胤的脸色，内心一沉。
他缓缓展开檄文，朗声开口。
“告天大周臣民书：
昔先帝在位，勤政爱民，海内晏安，万邦来朝，实乃大周之幸，苍生之福。孰料，天不假年，先帝竟遭奸佞之手，含冤而逝。此乃何人所为？非他，正是……”
罗成看清檄文上的名字，顿时双眼发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登时便有冷汗从额头渗出，惊恐万分。
“正是……”
陈胤见状，冷声开口。
“罗成，你直接念，朕，不会治你的罪。”
陈胤内心已经隐约有几分猜测。
罗成继续开口。
“正是……当今皇帝陈胤与其胞弟三皇子，狼狈为奸，密谋不轨，由皇太后亲自操刀，暗施毒手，以致龙驭上宾，国失栋梁。此等行径……天，天人共愤，法理难容！”
说到最后，罗成已经不太敢念了。
这相当于是当众当面驳斥圣上。
不管是不是有心，只要皇帝的怒火波及，那罗成几乎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罗成话音刚落，在场群臣尽皆倒吸一口冷气。
谁这么大胆，敢拿先帝之死来做文章？！
而檄文攀咬的对象，竟然还是当今圣上！
简直是自寻死路！
陈胤咬紧牙根，太阳穴旁的青筋暴起。
他抓起身边的茶杯，奋力往前一丢。
啪……
瓷片散落一地。
碎裂之声也将在场群臣的思绪唤回。
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人敢开口说话，生怕触到皇帝的霉头，被当做出气筒。
“继续说！！不要停！”
罗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咽了口唾沫，继续开口。
“陈胤即位以来，非但不思为先帝报仇雪恨，反变本加厉，逆行倒施，法度废弛，朝纲不振。”
“其昏庸无能，听信谗言，致使朝野动荡，民不聊生。”
“百姓之怨，如沸如羹；朝臣之心，离散已极。”
“如此皇帝，何德何能，配坐龙椅，统御万方？”
说到最后，罗成的声音已然细如蚊蚋，生怕下一秒，皇帝就要杀他的头。
但无论多小声，在这种寂静的环境中，通过金銮殿声音的加持，这篇檄文的内容令，还是传到了在场诸位大臣，还有已经处在爆发边缘的陈胤的耳朵里。
陈胤重重拍了一下御案，直接站了起来，他将堆放在身侧的奏章，全部推翻，掉在地上。
在场众人无不面露惊骇，纷纷跪伏在地，齐声高呼。
“陛下息怒！”
陈胤指着罗成手中的檄文，厉声开口。
“息怒，你们叫朕怎么息怒？！”
“这种种罪名，全都按到朕的头上来了？！”
“他怎么不说，豫鲁之地的雪灾，大周今年粮食歉收，全部都是朕造成的？！”
“谁！到底是谁！竟敢这样污蔑朕！”
“罗成，你说！”
罗成已经不敢站着说话了。
他将手中的檄文展开，放在地上，整个人跪伏在地，吃力地开口。
“然我大周，天命未绝，皇恩浩荡，犹有忠良之后，心怀社稷，志在兴邦。”
“南……南凉王陈云乃先帝骨血，血脉纯正，德才兼备，威望素着。”
“其心怀黎庶，忧国忘身，早有拨乱反正之志，拯民于水火之心。”
“今陈云，顺应天命，秉持正义，誓要讨伐逆贼陈胤，正本清源，恢复大周之清明盛世。”
罗成停顿，沉默在金銮殿中蔓延。
没有人敢乱动。
“朕就知道！是陈云！是陈云这个乱臣贼子！”
“朕要杀了他！杀了他！”
陈胤已然癫狂，他冲到罗成的面前，把罗成抓了起来。
“你说啊！朕倒要看看，都已经把朕污蔑到这步田地，他南凉王，还能说出些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罗成浑身颤抖，此时此刻，他不敢再说下去了。
但皇帝目前这个状态，只怕谁要忤逆他，立刻便会引火烧身，万劫不复。
罗成再不想开口说，都不敢忤逆陈胤的意思。
他只好捡起地上的檄文，继续，一字一顿，声音颤抖地开口说话。
“吾等臣民，当识大体，明是非，共襄义举。”
“凡我士农工商，四民百姓，皆应执戈而起，响应号召，共赴国难，诛除奸邪，以慰先帝在天之灵，以安天下苍生之心。”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逆贼陈胤，若知时务，当即刻退位让贤，以谢天下；否则，南凉军一至，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此檄文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陈胤抢过罗成手中的檄文，快速扫读，他虽然心里明白，罗成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诓骗大家。
但他内心还是不敢相信，南凉王，竟然真的反了！
并且，还是曝光了先帝之死的真相！
陈胤压住心中的怒火，他看向罗成，开口问道。
“这样的东西，在京城，还有多少？”
罗成抬头看向陈胤，陈胤看似平静的双眼，有怒火在涌动。
罗成不敢欺瞒，开口回答。
“回陛下，近日来雨雪不断，天气难测。”
“这些檄文，是……是从雾蒙蒙的空中飘扬落下，不知其来处！”
在场众人无不震惊。
这些檄文，竟然是从天空飘落……
难不成，南凉王真是天选之人？！
这些，是天书？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
罗成顿了一下。
“并且，这篇檄文，还……附了一张，所谓的……知情之人的口供！”
直到现在，陈胤的面色终于变了。
他努力压制脸上的惊慌神情，尽量表现得淡定。
“你……你说什么口供。”
“太医院前院使的助手，肖弘义！”
陈胤闻言，面色大变。
肖弘义……肖弘义竟然……没死！
陈胤眉头紧皱，他深吸一口气。
“孤证不立！孤证不立啊！”
“反贼陈云简直是胡搅蛮缠！强词夺理！”
“来人，把三皇子陈阳，还有英国公之子李布衣召来！”
“朕要下令，捉拿此等乱臣贼子，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