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青灰色光芒如同柔韧的纱幔,包裹着韩无限残破的身躯。青铜灯盏紧贴在胸前,那温润的光晕驱散了污水的刺骨寒意,也如同无形的屏障,将周围浑浊腥臭的气息都隔绝开一丝。
体内,九幽死气在青灰光芒的照耀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毒蛇,剧烈地退缩、蜷缩在脏腑深处,虽然并未根除,但其疯狂侵蚀生机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住了。
更让他几乎落泪的是,那燃烧精血带来的、仿佛要将他彻底吸干的巨大亏空感,在这光芒的持续照耀下,竟然真的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滋养!如同龟裂的大地终于等来了第一滴甘霖,虽然微不足道,却带来了生的希望!
“得救了…暂时…” 韩无限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疲惫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但他知道,现在绝不是昏迷的时候!
这片诡异的水域,这座半淹的宫殿,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势!
他抱着灯盏,用仅存的力气划动左臂,朝着那最近的一处半露水面的宫殿废墟游去。断裂的巨大石柱如同巨兽的肋骨,斜插在浑浊的水中。
他攀上一块湿滑的、覆满苔藓的断裂石阶,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片高出水面约莫半尺的、由巨大石板铺就的平台。
平台属于一座极其宏伟的宫殿的一角。眼前是数根同样断裂的巨大石柱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穹顶残骸。更深处,是淹没在幽暗水面下的宫殿主体,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雕刻着奇异纹路的巨大门廊和坍塌的墙壁轮廓。
空气潮湿冰冷,弥漫着浓烈的霉味和淤泥的气息,但比外面水域要稍好一些,似乎这残存的建筑结构形成了一种微弱的庇护。
韩无限瘫倒在冰冷湿滑的石板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膛那个被污秽触手洞穿的恐怖伤口,混合着星光、污血和死气的粘稠液体不断渗出。右臂晶化,布满裂痕,毫无知觉,如同一件不属于他的冰冷石雕。
左臂因为过度使用星炬碎片而酸软无力,微微颤抖。背上的星图碎片沉寂得如同一块冰冷的顽石,只有一丝微弱到几乎消失的温热感,证明着它的存在。唯有怀中青铜灯盏散发的青灰色光芒,稳定而柔和,是他此刻唯一的温暖和依靠。
“必须…处理伤口…” 他艰难地想着。没有丹药,没有灵力,甚至连干净的布条都没有。他只能依靠这盏灯。
他强撑着坐起,将青铜灯盏小心翼翼地放在身旁。青灰色的光晕笼罩着这片小小的区域,将潮湿阴冷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温润的色泽。他颤抖着撕开胸前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襟,露出那个狰狞的伤口。
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紫色,散发着淡淡的死气,正是九幽污染的残留。内部的血肉组织更是被破坏得一塌糊涂,甚至能看到断裂的骨茬,闪烁着微弱的星芒
那是星图碎片力量强行护住要害的痕迹。污秽的死气如同活物,在伤口深处缓缓蠕动,试图侵蚀更深,却被灯盏的青灰光芒死死压制在外围。
韩无限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伸出还能活动的左手,五指张开,悬在伤口上方。然后,他集中全部心神,尝试着去“引导”那青铜灯盏散发出的青灰色光芒!
这不是运功,因为他根本没有灵力可以驱使。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光”的祈求!他回忆着这光芒压制死气、滋养本源的奇异特性,将自己求生的意志、对“净化”的渴望,全部灌注于意念之中,试图让那笼罩自己的光芒,更加集中地汇聚到伤口之上!
嗡…
青铜灯盏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念。灯盘中央那块青灰色的石头,光芒微微亮了一丝!笼罩韩无限身体的青灰色光晕,如同受到吸引般,缓缓地朝着他胸前的伤口汇聚而去!
当浓郁的青灰色光芒完全笼罩住伤口的刹那
“嗤嗤嗤!”
一阵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激烈声响骤然响起!伤口处残留的黑紫色死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剧烈地翻腾、扭曲起来,发出无声的尖啸!青灰色的光芒如同最纯净的火焰,灼烧着、净化着这些污秽!缕缕极其稀薄、却带着令人作呕气息的黑色烟气,从伤口中丝丝缕缕地被逼出,随即在青灰光芒中湮灭消失!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韩无限的神经!比被触手洞穿时更甚!这净化之力,在消灭死气的同时,也如同在灼烧他本已脆弱不堪的伤口组织!他浑身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豆大的冷汗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滚落。他几乎要昏死过去!
但他死死撑住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不清除这些污染,伤口永远无法愈合,他终将被吞噬!
净化过程持续了不知多久。当最后一丝顽固的黑紫色死气被青灰光芒彻底湮灭时,韩无限几乎虚脱。伤口虽然依旧狰狞可怖,但边缘的皮肉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色泽(尽管是失血过多的苍白)弱的星力残留。
紧接着,那浓郁汇聚的青灰色光芒并未散去,而是变得如同温润的玉液,缓缓浸润着伤口。剧烈的灼烧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舒适、带着勃勃生机的滋养感!伤口边缘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极其缓慢的速度,开始蠕动、收拢!虽然距离愈合还差得远,但这无疑是生命本源在得到滋养后开始自我修复的迹象!
“有效!真的有效!” 韩无限心中狂喜,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几乎让他落泪。这青铜灯盏,简直是救命的神物!
他不敢怠慢,立刻如法炮制,引导青灰色光芒去处理右臂的晶化伤口。当光芒笼罩住那布满裂痕的晶化手臂时,同样发出了“嗤嗤”的净化声,晶化组织中残留的九幽死气和混乱的空间之力被一点点逼出、湮灭。晶化部分虽然没有立刻恢复血肉之躯,但那些蛛网般的裂痕在青灰光芒的滋养下,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弥合迹象,那股深入骨髓的剧痛也减轻了不少。
做完这一切,韩无限彻底虚脱。他靠在冰冷的石柱上,怀中紧紧抱着青铜灯盏,感受着那温润的光芒持续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他强撑着不敢完全睡去。他取出一块之前塞在怀里、最小的星辰结晶碎片,将其贴在星图碎片的位置,试图借助灯盏光芒的滋养,让星图碎片也能吸收一丝微弱的星辰之力,恢复一点活性。
时间在死寂与微弱的星光、青灰光芒交织中缓缓流逝。雨丝依旧淅淅沥沥,敲打在残破的穹顶和浑浊的水面上,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这片水下宫殿废墟,仿佛被时光遗忘的角落,只剩下一个重伤的修士,一盏残破的古灯,在微光中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韩无限昏沉的意识被一丝异样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