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您说……周书记今天还会回来吗?”杨慧坐在沙发边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审讯记录的边角,纸上的字迹都被揉得发皱。她抬头看向杨建中,眼里满是担忧——周永安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听京都来的同志说,他体检报告上的指标很不乐观。
杨建中端着搪瓷杯,杯沿的茶渍圈都结了层痂。他瞥了杨慧一眼,嘴角撇出点无奈:“你觉得他是能闲得住的人?”他呷了口浓茶,苦涩的味道漫过舌尖,“你们审讯组那边,那几个家伙的口子撬开了没?”
“还在耗着。”杨慧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去,“不过京都传来消息,说周书记的身体的各个器官的指标不太好,医生让他必须卧床休息。”她攥紧了记录纸,指节泛白,“真怕他撑不住。”
杨建中放下茶杯,杯底在茶几上磕出闷响:“谁不知道他该歇着?可你看他那样——办案的时间比睡觉多,饭都顾不上吃几口。”他眉头拧成个疙瘩,语气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急躁,“他要是早听劝的话,他的身体也不至于把自己熬成这样。”
“那你们为啥不强行让他停下?”杨慧猛地抬头,眼里带着几分倔强,“明明知道他身体扛不住……”
“强行?”杨建中苦笑一声,指节在膝盖上重重敲了敲,“他那性子,八头牛都拉不回。真要是把他按在床上,怕是能把输液管都拔了跑回来。”他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声音沉了下去,“今年的冬天好像要比往年冷啊,真想这案子早点结,他能松口气。”
杨慧咬了咬唇,猛地站起身:“那我再多审几轮,早点把这几个家伙口供审出来。”她抓起记录纸就往门口走,脚步轻快了些——她能做的,只有多分担点,让周永安能少熬几个通宵。
办公室的门刚关上,政法委书记办公室里,田立波几乎是闯了进来,手里的文件夹都歪了:“侯哥!周永安回来就把组织部长给双规了?这……这也太敢了吧!”他脸色发白,说话都带颤音——王敏背后的人是谁,省里谁不清楚,周永安敢动她,这分明就是在玩火。
侯玉军正对着文件签字,笔尖顿了顿,墨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他抬眼看向田立波,眼神里带着几分沉郁:“京都那边刚发了消息,老板让咱们老实干活,别掺和。”他把笔往笔筒里一扔,“那是个煞神,谁惹谁倒霉。”
“可……可我们就眼睁睁看着?”田立波搓着手,一脸焦灼,“王敏的人要是反扑……”
“反扑?”侯玉军冷笑一声,指了指窗外,“你没瞧见这些日子,省纪委的车在留置点门口排着队?周永安敢动王敏,手里攥着的证据能压死人。”他站起身,拍了拍田立波的肩膀,语气凝重,“好好当你的差,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反抗?那是自投罗网,咱俩谁都担不起这后果。”
田立波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攥紧了文件夹,指腹都被硌得生疼。办公室里的暖气很足,他却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周永安这一步棋,怕是要把鲁省官场的棋盘,彻底搅翻了。
“你真当周永安是好惹的?”侯玉军猛地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窗前,指关节在冰凉的玻璃上重重磕了磕。窗外的雪还在下,把远处的办公楼罩得一片模糊,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这次他在京都处理的那几个驻京办主任、副主任,哪个不是在官场混了二三十年的老油条?能坐进驻京办那地方,那个手里没两把刷子,背后没靠山的?”
田立波的喉结剧烈滚动着,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烟盒,指尖却在发颤:“侯哥,那……那我们总不能坐着等死吧?万一他查到咱们头上……”
“他凭什么查你?”侯玉军猛地转过身,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来,“你是不是把那笔钱藏严实了?”他往前逼近一步,身上的压迫感让田立波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没、没有!”田立波慌忙摆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我就是……就是把老婆孩子送出国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侯玉军,“我跟我老婆已经离了,儿子抚养权也给了她……”
侯玉军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你做的倒还算干净。”他的目光在田立波脸上扫来扫去,像是在掂量一件货物,“记住,赶紧在找个一个女人结婚,越普通越好。”
田立波彻底懵了,张着嘴半天没合上:“为、为什么啊?”他实在想不通,这节骨眼上结婚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挡灾?
“你是装傻还是真蠢?”侯玉军的火气“噌”地上来了,抬脚就往田立波小腿上踹了一下,力道不轻,“只有这样才能把你那些见不得光的钱,慢慢洗干净!离婚把资产转移给前妻,我会把你下放到市一级的单位担任一个副职,只有这样你才能跟你的新老婆‘共同奋斗’攒家业,这叫什么?你自己还不明白吗?”他喘着粗气,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不然等周永安的人查过来,你那些钱的来路,够你把牢底坐穿!”
田立波被踹得一个趔趄,捂着小腿蹲在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侯玉军的话像惊雷一样炸开,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侯哥是让他用婚姻做幌子,掩盖那些灰色收入。
“记住,只有这样做才能保护你,让你继续在官场上奋斗。”侯玉军没再理他,转身快步走回办公桌,抓起钢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笔尖划破纸张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希望这样能够救你一次?”
办公室里只剩下田立波蹲在地上的身影,他抬头望着侯玉军的背影,眼里满是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窗外的风雪敲打着玻璃,像是在为这场精心策划的伪装,奏响了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