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幻梦一般的画面定格在了这一刻。
当那双黑眸清醒的瞬间，幼小身影随着镜面支离破碎。
众人再次看到满目狼藉的阴山。
“幻境，破了~”
侯卿喃喃自语……
“破的好！”
大萨满猛的一敲权杖：“今日便由我漠北，诛无道，顺天意！死去的大唐，就该被埋没在阴山的尘埃里~”
说罢，双手结印。
古老而神秘的萨满语，似从九天之上传来，隐隐勾动起绵延数千里的阴山山脉。
“吸收了兵神怪坛又如何？任你李昌平一人，如何抵抗得了漠北这千年气运？”
“龙脉起！”
嗷~
地动山摇中，一条玄黑色的虚幻龙影，吟叫着腾空而起，盘旋于穹顶之间。
那每一片黑色鳞甲，都显现出无比威严的金属般光泽，龙目更是冰冷如铁。只一瞬间，就将李存审和幻音坊所有人锁定！
可大萨满仍未停手……
“浮屠出！”
整个阴山山脉上，所有碎裂顽石仿佛都受到天地伟力的加持，被打散重组，凝聚成一具具高大威猛的骑兵。
石锤、石骨朵不无展示着它们的厚重。
“铁骑现！”
这一次，没有浮屠那样凶猛的压迫感，而是轻小精湛，但一柄柄锋利的马刀，却寒光四溢。
……
随着大萨满每一次结印，便有石块凝聚成型。
一支支从未见过的兵种。
就好似划破了时空长河，自虚无中走出。或锋芒毕露，或坚如磐石……
更有那蜿蜒巨龙，盘横于天地之间！
俯视着一切……
“自古以来，没人逆的了天！李昌平，你逼我动用了最后底牌！今日必是你，也是大唐的死期！”
————
而如此盛大的场面。
也映入山下所有人眼帘。
“这……是我们的龙脉？这……是我们的未来？”
漠北诸部不停揉弄眼睛，犹自不敢相信的抬头观望。
当真是柳暗花明……
本以为往后要卑躬屈膝，却没想到萨满竟有如此手段。
不愧是圣山，不愧是神灵的使徒！
随即肆意打量着周围……
什么唐军，什么特么天可汗？
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往后代天行事的，只能是他们漠北圣山萨满！
————
噗~
当泼天压力扑面而来。
李存审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再抬起头，眼中已满是绝望：
“这阴山有龙脉气运加持，离开此地，它们必追不出来……”
“吾等死不足惜！可大唐的希望不能亡！存审不才，请诸位效死力，护送陛下离开！”
“用你多说？”
梵音天一屁股挤开李存审，双手抱紧琵琶。十指尖上则青芒暴闪，那弦更是丝丝带血：“最后一曲破阵乐！也不知用我这条命，能不能奏完~”
“你奏不完，还有我们呢……”
玄净天取弓搭箭，眉眼间尽是不屑：“你一天就知道想男人，幻音诀怕是早已落下了。以命奏曲，你做不完，我来做！”
噌噌噌~
随着数十道银光直至巨龙。
偌大的幻音坊，此刻竟无一人有退意：
“若无陛下，我等已被王宗衍祸害。往日护国皆男儿！这一战，就用幻音坊之血为大唐开路！”
————
阴山脚下。
王朴捏紧了拳头。
郭威提起了大枪。
郭荣抿起了嘴唇。
一众唐军，死死夹住了战马。
他们能感受到如芒在背的目光，亦能看到山巅那威严的巨龙。
脑海中几乎是同一个念头闪过……
哪怕是堕入万劫不复之地，也要将这孽畜斩杀在此！
这条龙活着……
未来终有一天，将会化作他们后世子孙的梦魇！
可转瞬间，又目光灰暗。
自己这点本事，凭什么去斩龙脉？无非自杀式冲击罢了……
不对！
猛的有人灵光乍现。
浑浊目光中出现一丝明亮。
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同伴脸上看到了疯狂。
他们斩不了，不代表陛下斩不了！
短短数年，定岐国、复长安、收取半壁江山。
自杀式冲击又怎样？
哪怕是用自己的血，也要给陛下铺就一条生路！
只要那束光还在，大唐就不会衰！
终有一日，陛下会带着继承他们遗志的后世子孙，卷土重来！
————
“怎么回事？幻境破了，李昌平怎么还没出来？难道他逃了？”
没有看到自己期盼的身影。
慧觉有些失望……
他刚还想着，等见到那人时，一定要好好欣赏对方脸上痛苦悔恨的神色。
可等了半天，却没见到人。
疑惑的看向侯卿，却见他又一次抛起铜钱。
但紧接着，就脸色剧变：“他还在幻境里！”
“怎么可能？受龙脉气运加持，阴山上就这一处幻阵！除了这个，什么阵能困住他？”
“那如果，是他自愿进的呢？”
侯卿的质问，让大萨满僵在原地。
闭上眼感知片刻……
再次睁开，其中自信早已消失不见。
随即把权杖高高举起，全身内力注入，狠砸地面。
那下面却是又出现一道诡异的血纹。
是比萨满更深奥，也更繁琐的纹路。
与此同时……
之前看到过的结尾画面再次出现。
但这一次，那幼童身体并未崩碎，而是随镜头拉远。
出现了一道背负单手的熟悉人影。
他同样看着镜面里孩童，脚下布满密密麻麻红色血纹。
忽的似有所感，微微侧脸。
略带沙哑的金属质感声响起：“陛下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镜头再次拉远。
第二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又是你？怎么哪都有你？袁！天！罡！”
“哈哈哈哈……臣不良人天魁星，参见陛下！”
那无敌的背影转身下拜。
李昌平眼珠乱转，急忙用手相扶：“大帅，快快请起！”
“陛下不必如此，这不过是臣一道残影罢了。”
“哦？残影啊？你不早说！”
搀扶的手立马收回，脸色也在瞬间恢复高冷，拉长音调：“袁爱卿，那你留下这残影，所因何故啊？”
“自然是为助陛下一臂之力！”
“得了吧，你都残成这样了，不被风吹跑就烧高香吧，还想着助我呢？”李昌平说话毫不客气。
“哈哈……”
袁天罡并不在意，只是默默站起，面具背后，眼中尽是欣赏：“看来，陛下心中对臣颇有怨言呐！”
“明人不说暗话。你活着，朕行事当万分小心。可你凉了，这天下皆插标卖首尔！”
李昌平发誓，他此刻是有些小人得志。
属实是眼前这家伙，当初给的压力太大了……
现在回想回想，都觉得自己年少轻狂，太过于勇了些。
不过现在嘛……
想到这，把头抬的再高了一点。
风水轮流转。
打不了你本体，我还打不了你残影了？
“陛下打算如何处理这些漠北孽障？”
“哼！有朕在一日，它们便伤不得大唐一人！大不了再当一次天谴，再入一次魔。最不济同归于尽而已！朕连你都不怕，还怕它个爬虫？”
说完这番话，好似吃了两颗顺气丸。
只觉浑身上下难以言喻的舒爽。
不过仍觉不够，继续道：“既然你还有三分气，就给朕憋住喽！规规矩矩坐这喊加油。好好看着朕，怎么斩了那孽畜。”
“哈哈哈哈……”
这次袁天罡的笑声，竟不再沙哑。
反而像年轻了几百岁，变得爽朗无比：
“臣记得，当初太宗皇帝受封天可汗之际。当众命劼利可汗起舞！那时太上皇就在台下。他脸上傲然，也如你今日这般~”
“你偷摸摸跑到人家圣山腹地布阵，就为了聊天？没事儿朕可走了。”
李昌平甩一甩袖子，转身欲走。
“陛下且慢！”
袁天罡终于正了神色：
“阴山今日之局，全因为你。你不出去，他们不会动手的。”
“既然是朕的局，那自然由朕来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