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黄土的异空间。
老爷的庄园。
老爷睡着了,草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内休息,等姥爷快醒的时候,会有人来叫他。
他的房间在庄园的东边,窗户朝向永不落下的太阳。
房间不大,但足够温暖。
一张硬木床靠在墙角,床脚下放着一个木箱。床前有一张低矮的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五本珍贵的布料制成的书。
这些书都来自老爷的珍藏。它们已经泛黄,被老爷让人用某种不知名的坚硬物质加固,字迹都透露着一种古老感。
草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学会认字。
老爷偶尔会教他,更多时候是靠着指着图画和老仆人的讲解。
现在,他终于可以自己阅读了。
这五本书讲述的全部都是世界的历史。
其中一本名叫《光明之神的恩典》,由某位贵族学者所着。
【太阳永恒地照耀我们,正如生命之神永恒地眷顾我们。】
传说在太初之时,混沌笼罩一切。黑暗中蠕动着无数的不可名状的存在,它们是魔鬼的造物,是秩序的天敌。
伟大的光明之神睁开了眼睛,太阳由此诞生。
光明驱散了黑暗,大地显露了真实的面目。
这就是我们脚下的黄土。
光明之神怜悯混沌中的生灵,用黄土塑造了人类,赐予我们理智和灵魂。
人类是光明之神最杰出的造物,是秩序在这个世界的代言人。
然而,那些不可名状之物依然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裂隙之中。有些是光明之神允许存在的,它们是神赐之物。
这些是光明之神赐予人类的。
而另一些则是纯粹的恶,是魔鬼的造物,应当被毁灭或封印。
人类因此被分为两类:智慧者和愚昧者。智慧者掌握了神赐之物的秘密。
他们是贵族,是光明之神在人世的代理人。
愚昧者则不配理解这些秘密,他们的使命就是侍奉智慧者,生于黄土,终于黄土。
太阳永不落下。
这就是光明之神永恒的承诺。
草合上了书。
他已经读过这本书三遍。
每次读他都有一个问题。
我现在是奴隶还是贵族?
我现在智慧者还是愚昧者?
老爷说他是被生命之神赐福的孩子,可他根本就没见过生命之神,也不知道什么赐福。
窗外的日光给人带来温暖,永不衰减。
草从床下的木箱里取出一张兽皮。
兽皮被铺展在桌子上,前半部分完全被粗糙的图画覆盖。
那些是草刚来庄园时的作品,当时他还不识字。
有一幅画是一个黑色的方块,方块有一个缺口,缺口处有一个小人,代表他从地牢里出来。
还有一幅画是一张巨大的脸,看起来非常仁慈,那是老爷。
下面是太阳,被涂成了简单的圆形和放射状的线条。
兽皮的后半部分才开始出现文字。这些字笔画生硬,有些歪斜,但一年比一年工整。
“太阳很热。”
“贵族生来就是贵族奴隶,奴隶生来就是奴隶。”
“贵族是被神赐福的造物,奴隶只是和贵族有相同的模样。”
草拿起了一支用炭笔制成的笔,在兽皮的空白处开始书写。
笔尖刚刚触及兽皮。
突然。
整个房间开始扭曲,应该说是整片空间都开始扭曲了。
草感到自己的身体像被拧干的布料一样,骨骼、血肉、意识都在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扭曲、重塑、拉伸。
他张开嘴想要尖叫,但却感觉声音也被扭曲了。
墙壁在融化。窗户里的太阳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光线。
草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了兽皮。
这是唯一还保持着真实形状的东西。他闭上眼睛,心里非常畏惧。
“我难道是被魔鬼的造物给盯上了吗?”
一切都停止了。
眩晕感还没有完全消散,草就听到了声音。那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语言,陌生而清晰,带着某种节奏感。
\"人之初,性本善……\"
那声音来自远处,又似乎来自很近。
他睁开了眼睛。
一切都变了。
太阳消失了。
草抬起头,看到的不是永恒的灼烤日光,而是某种柔和的光源。
它被封闭在某种透明的物质内,嵌在天花板上。
这光不像太阳那么温暖,甚至有些冷。
地面也变了。
草跌坐在地上,他的手指碰到的不是黄土或石板,而是某种光滑的、冷硬的物质。
周围的墙壁也不对劲,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材料,而且非常规整。
墙壁的颜色是淡白色,有些部分贴了一些他不理解的图案。
最关键的是,这里还有人!
草转身,看到了一扇敞开的门框。
门外是一条走廊,走廊里还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但那不是老爷庄园里的任何人。
他们穿着的衣物完全不同。
干净简洁,有质感。
而且……他们的皮肤太干净了,身上的毛也很少,脸比较扁平,没有突出来。
只是他们看起来都有些瘦小,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比养尊处优的贵族还要不食人间烟火。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更清楚了。它来自身后。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草转过身,看到了房间的内部。
前方有一个平台,平台上站着一个人,他的手指在某个发出柔和光线的扁平物体上移动,口中重复着那些奇异的音节。
这个房间里有很多人,年纪小一点,都坐在方形物体上。
草觉得那应该是他们的座位。
他们都面朝那个发光的扁平物体,眼睛睁得很大,嘴里也发出了一些奇怪的音节。
这或许是一种语言。
但是草根本听不懂,这和自己一直说的以及后面学的语言完全不一样。
这是魔鬼的语言吗?
那些人就像看不到他一样,但草还是非常害怕,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看向手中摊开的兽皮,想了想决定先把兽皮卷起来,方便行动。
就在他彻底卷好的那一刻,眩晕再次袭来,但这一次更短暂。
他睁开眼睛。
熟悉的房间出现在视野里,永恒的日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他正站在距离书桌两三步远的地方,卷起的兽皮紧紧握在手中。
一切都回到了原样。
草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把兽皮往远处扔去,兽皮滑过地面,最后撞到了墙角,皱成了一团。
“这是魔鬼的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