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教室里、还有院子里的秋千，他们一路走，每个房间的人都认领了一对孩子，除了闫妄和云洛曦。
小孩子不是应该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吗？她颜值爆表，气质绝佳，怎么就变成剩下的那个了？
不是自己的问题，那就是只有一个原因。
云洛曦的目光在闫妄冷峻的侧脸上停留片刻，嗯，都是他的问题。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你……你们是我的爸爸妈妈吗？”
两人回头，只见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走廊阴影处。
他穿着袖口和裤脚都短了一截的旧衣服，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露出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可这样的打扮也掩饰不住他过分俊秀的五官。
云洛曦看着这孩子，心头莫名有种熟悉感。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默。”
“小默啊，名字很好听，今年几岁了？”
“八岁。”
云洛曦闻言，眼里多了丝怜悯。
八岁的孩子像个五六岁的孩子那般瘦小，看来是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可怜娃。
她抬头看向闫妄，想让他跟孩子打个招呼，却见男人的脸色十分奇怪。
“你怎么了？”
闫妄拉着云洛曦站在自己身边，“我没事。”
没事？
没事你把我扯过来做什么？
李志刚的目光从小默出现就缠在孩子身上，手指摩挲着下巴：“这孩子长得真不赖，要是现实……肯定很多人抢着要养这样的孩子，就是年纪大了点。”
“确实，这么大的孩子早就记事了。”
两夫妻对视一眼，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牵着的孩子，五六岁的小屁孩，刚才好一顿闹腾差点把他们折腾的够呛。
果然是个赔钱货，一点都不懂事，要是他们没那么早答应当他们爸妈就好了。
两人有一瞬想提出交换的想法，手却突然被攥得死紧。
“死丫头，快放开！”
空气突然安静。
所有人连呼吸都停了。
小女孩缓缓抬起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幽幽地、一眨不眨地盯住了郑贵芳，眼神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似要把人的灵魂吸进去。
“妈妈？”
郑贵芳被看得头皮发麻，心底那点嫌弃瞬间被一股寒意取代。
这孩子的眼神……太瘆人了。
她脸色变了变，“小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啪！”
李志刚脸色铁青，狠狠甩了郑贵芳一巴掌，“不会说话就闭嘴！跟孩子胡说什么呢！还不快道歉！”
他这一巴掌用了力，郑贵芳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指印，“我……”
“快道歉！”李志刚狠戾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吓得她一个激灵。
郑贵芳连忙蹲下身，想伸手抱她，却被她的眼神看得僵在半空。
她攥了攥拳头，心中暗骂，最后改抚摸她的羊角辫。
“你别生气……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小乐是乖宝宝，不会生妈妈气的对不对？”
“妈妈等下带你吃好吃的，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小乐：“妈妈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对对，妈妈喜欢你，小乐这么乖这么可爱，妈妈当然喜欢小乐。”
小乐闻言，嘴角慢慢往上弯，露出尖尖细细的牙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小女孩那诡异的笑容让在场所有成年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妈妈会对小乐很好，不会欺骗小乐的对不对？”
郑贵芳只觉喉咙发紧，几乎是凭着本能挤出一个笑：“对…对对，妈妈当然会对小乐好，怎么会骗小乐呢……”
小乐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乎咧到了耳根，但她没再说什么，只是伸出冰凉的小手，重新抓住了郑贵芳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李志刚见状，暗暗松了口气，警告地瞪了郑贵芳一眼。
快到五点，众人朝着食堂走去，云洛曦和阎王走在最后，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站在食堂门口的院长脸上依旧挂着那模式化的慈祥笑容。
“孩子们，新的爸爸妈妈来陪伴你们了，开心吗？”
“开——心——”
四个孩子回答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诡异得有些背脊发凉。
食堂很大，摆放着十几张长条桌，已经坐了不少孩子，他们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几乎没有交谈声，只有勺子碰撞餐盘发出的轻微声响。
晚餐是简单的土豆泥、煮得稀烂的青菜、一根热狗，和一小块看起来干巴巴的肉排。
小默坐在云洛曦和闫妄中间，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斯文，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寂。
云洛曦注意到，其他孩子似乎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他们这一桌，尤其是避开了小默。
“小默，”云洛曦轻声问，“在这里……开心吗？”
小默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抬起漆黑的眼眸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有爸爸妈妈，就开心。”
另一边，郑贵芳正小心翼翼地喂着小乐吃饭，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动作却显得有些僵硬。
小乐倒是很配合，一口一口吃着，但那双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盯着郑贵芳，仿佛在审视着什么。
郑贵芳被看得心里发毛，“小乐，想让爸爸喂你吗？”
“妈妈是嫌弃我了吗？”
“不不不，妈妈不是那个意思。”她求助地看向自己丈夫，被李志刚狠狠瞪了一眼。
“小乐，爸爸喂你。”
小乐仰着小脸，声音软软的，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得平静，“好啊。”
刘兰见自己的两岁的“女儿”总算乖巧吃饭，松了口气。
她最讨厌小孩子哭闹了，每次她哭，她就恨不得把人掐死。
“阿兰，你也多吃点。”蔡有正从自己餐盘里夹起那根油光铮亮的热狗，放进刘兰的餐盘里，唇边挂着关心的笑。
刘兰看着餐盘里多出来的东西怔住了。
这狗男人用那双吃过的筷子给她夹菜，还是夹……
强忍着胃里的翻涌，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蔡大哥，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胃不太好，吃不了太多油腻的东西，还是你吃吧。”
蔡有正笑了笑，“阿兰，你别跟我客气。在这里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辛苦着呢，得多补充体力。你看这肠，多饱满，肉也多，对女人……尤其有好处。”
“你放心，有蔡哥在，肯定会照顾好你的。”
刘兰被他话里的意味恶心得够呛，要是那姓闫的小子说这话她说不定就答应了，长成这副鼻梁塌陷、鼻孔朝天，眼睛小下巴尖瘦，不笑的时候像老鼠的人，怎么有脸跟他说这些？
只是她现在有求于他，不能直接翻脸，要不然……
她强压下心头的恶心，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迅速拿起自己的勺子，将那根热狗拨回了蔡有正的餐盘里。
“蔡大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们的主力是你，所以你才更需要补充体力，这好东西，还是你吃吧。我吃自己的就行了。”
蔡有正看着被拨回来的热狗，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夹起那根热狗咬了一大口，一边嚼一边含糊地说：“阿兰你真会心疼人，真是个好妻子、好妈妈。”
刘兰低下头，假装害羞地扒拉着餐盘里稀烂的青菜，心里却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等出了这个鬼地方，看老娘不叫人撕烂你的嘴！
她正暗自咒骂，眼角的余光瞥见斜对面云洛曦那一桌。
那个叫小默的男孩依旧安静地吃着饭，而那个冷峻的男人……
她恶狠狠地瞪了云洛曦一眼，果然是个狐媚子，这才多久，就勾得男人眼睛恨不能黏在她身上。
攥着筷子的指尖用力到发白，要是她早点开口就好了。
想到今晚还要同住一个房间，刘兰心里更堵了。
凭什么那个云洛曦就能和那样的极品男人同处一室，自己却要对着这么个倒胃口的玩意儿虚与委蛇？
她狠狠戳着盘子里的土豆泥，仿佛那是蔡有正的脸。
方大强试图想从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身上套出点线索，只是五岁的小男孩并不懂，他气得咬牙切齿却强扯出笑，诡异至极。
晚餐时间结束。
院长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好了，孩子们，该回宿舍洗漱休息了。爸爸妈妈们，请遵守作息时间。晚上九点后，请不要离开房间，在走廊随意走动。”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所有玩家，那慈祥的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记住，孩子们需要安稳的睡眠。打扰他们休息的爸爸妈妈……不是好爸爸妈妈。”
众人心头一凛。
孩子们在生活老师的带领下，排着队，安静地离开了食堂。
玩家们也各自回到了三楼的房间。
走廊几盏瓦数不高的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将众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扭曲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都早点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等着我们。”吴翠敏提醒了一句，便和脸色不太好看的方大强走向他们的房间。
李志刚和郑贵芳回了自己房间。
刘兰不想这么早回去，可走廊上很快就只剩下她和蔡有正。
“进步吧，外面不安全。”
刘兰闻言，脸色一僵。
302房间里。
云洛曦问闫妄：“你刚才怎么回事？看到小默的时候，脸色那么奇怪。”
闫妄眉头微蹙，似乎在组织语言：“……他很像一个人。”
“谁？”
“我小时候。”
云洛曦愣住了。
“什么意思？”
她想起调查资料里闫妄在孤儿院的经历。
“我怀疑，”阎王望向云洛曦，斟酌着开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这个副本，有些蹊跷。”
小男孩的长相和他有七八分相像并不能说明什么，可他的性格、动作，甚至那点敏感自卑的心理都跟他被重新送回孤儿院的那段时间很像。
云洛曦细细听完阎闫妄的分析，陷入了沉思。
如果这个副本真的与玩家的内心或经历有关，除了闫妄和意外的她，那其他人进来这里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刘兰对孩子没有耐心，蔡有正好色。
郑贵芳讨厌女孩，李志刚像家暴惯犯，她习以为常。
做保育员的吴翠敏对其他孩子视而不见，方大强油嘴滑舌，哄小孩很有一套。
“规则里说，‘孩子们是最善良的天使，他们永远是正确的’，”云洛曦重复着院长的话，指尖轻轻点着下巴，“这听起来就像是在要求我们无条件地满足孩子的任何要求，无论对错。但如果真像你所说，我想不明白两者有什么关系？”
“先观察。”闫妄沉声道，“明天，或许能知道些线索。”
夜晚的孤儿院死寂得可怕。
窗外没有任何声响，只有一片沉甸甸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人类总是更加害怕未知的恐惧，没见过没经历过的会被大脑加工成最可怕的模样。
云洛曦就是如此。
尽管她有空间，身边也有闫妄，可她还是有些不安。
她蜷缩在闫妄怀里，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害怕？”闫妄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嗯，”云洛曦闷闷地应了一声，“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
闫妄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我在。闭上眼睛，试着数我的心跳。”
“不行，你心跳声小点，我要听门外的动静。”云洛曦身体往外挪了挪。
闫妄：“……”
时间就在云洛曦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听门外动静时悄然流逝，床上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呼吸均匀，沉入梦乡。
系统抽空关注了一下自家宿主，就见她睡得死沉，怎么叫都叫不醒。
“糟了！”
303房间。
刘兰几次拒绝蔡有正睡在一起的邀请，扯过被子盖过头顶，不想再搭理他。
“骚货，假正经。”蔡有正心中暗骂，掀开被子就想起身走去她的床铺，可就在他刚要起身的那一刻，人停住了。
走廊外传来小孩子悲凄的歌声。
“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幸福祝我～健康，重回温暖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