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刻意？
果然，云母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钟离少爷有心了，不过曦曦身子弱，怕是经不起颠簸。”
“可以坐我家的马车！”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急切，连忙找补道：“我是说…我家马车宽敞，铺了软垫，绝不会颠着云姑娘。”
云墨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们去玩带上云洛曦作甚？
“这……”云母犹豫着不知如何拒绝。
钟离珏哪里能给她拒绝的机会，“我祖母生辰快到了，云姑娘见多识广，小生也是想请云姑娘帮忙。”
果不其然，云母犹豫了。
从钟离珏进来开始，不仅是他在暗中偷瞄云洛曦，云洛曦也在一直观察他的反应，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知道这个位面如何下手，眼下她大概能确定眼前人是个什么性子。
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头脑却还算聪明，关键时候还能急中生智找了个这么好的理由。
可这样阳光肆意的少年郎却会在不久后因为一场意外而不举……
真是个可怜的娃。
不过，既然她来了，这样的意外她就不会让它在发生。
一直没得到回应，钟离珏紧张得手心出汗。
云洛曦抬起下巴瞥向紧绷着脸的少年，眼尾微微挑着，像只高傲的猫，“你，想请我帮忙？”
钟离珏被她这一眼看得心头一颤，连忙点头：“云姑娘见多识广，想必对首饰衣料都很有见解。我祖母最是挑剔，我实在不知该送什么才好......”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云洛曦轻哼一声，纤细的手指把玩着茶杯，“我凭什么帮你？”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了。
云母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敢开口劝阻。
“我可以付酬金！”
钟离珏被她看得手足无措，又慌忙改口：“若是云姑娘不喜欢银子，我家中还有上好的绸缎、首饰......”
“钟离珏！”云墨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往外拖，“你发什么疯？我妹妹身子弱，哪能跟你到处跑？”
“等等！”钟离珏挣扎着回头，眼巴巴地望着云洛曦，“云姑娘若是愿意帮忙，我...我可以每日派人送新鲜的瓜果点心过来！”
云洛曦看着这个急得满头大汗的少年，突然觉得有趣极了。
她慢悠悠地站起身，裙摆如水般垂下，“既然你这么诚心......”
钟离珏立刻屏住呼吸。
“那就去吧。”
“不过……我受不得累。”
钟离珏眼睛一亮，差点跳起来，“太好了！放心，我绝对不会累着云姑娘的，我这就回去准备马车！请姑娘稍等片刻。”
云墨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妹妹，又看看兴奋得像个傻子的钟离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到一刻钟，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停在了云家门口。
钟离珏亲自扶着车帘，小心翼翼地看着云洛曦上车。
云墨黑着脸跟在后面，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马车内铺着柔软的锦缎垫子，角落里还放着冰盆，散发着丝丝凉意。
云洛曦优雅地坐下，钟离珏在坐在马车里还是外面犯了难，她没开口，他就和他共处一个马车，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不够尊重她？
云墨却没有这样的烦恼，见人站在车厢门口没动，他直接跳上了马车掀开帘子……
“哎，你干嘛？”钟离珏连忙伸手阻止。
“我还想问你呢钟离少爷，你是要站在这里当门神？”
钟离珏小声道：“云姑娘还没开口呢，你懂不懂礼貌？”
云墨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
云洛曦把两人一人一行看在眼里，在跟系统调侃之余还不忘开口，“你们还去不去？不去我就回家了。”
“去。”
声音刚落，钟离珏就钻到了马车里，目光逡巡一番，规规矩矩坐在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乖巧的小学生。
“云、云姑娘.……路途有些远，你要是累了可以靠一会儿。”
云洛曦懒懒地靠在软垫上，半阖着眼，“聒噪。”
钟离珏立刻闭嘴，连呼吸都放轻了。
怎么办？
她不仅人长得好看，声音也很好听，他好想她再跟自己多说几句，可是她要休息，自己主动开口会不会吵到她？
钟离珏脑子里天人交战，一直没有开口，云墨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切换，也没有说话。
马车里只能听到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响。
还有钟离珏小声交代车夫小心驾驶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到了春风镇。
钟离珏突然不想去听书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坐在马车里的云洛曦——少女半倚在软垫上，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流苏，阳光透过纱帘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整个人像一幅精致的仕女图，与春风镇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格格不入。
“那个...”钟离珏清了清嗓子，“云姑娘想去哪里玩？”
云洛曦睨他一眼，神情里带着一种“你问我？”的矜贵感。
钟离珏顿时反应过来，脸上一热。
是啊，云洛曦才刚回来，她哪里知道镇上有哪些地方好玩？
但他知道，春风镇那些地方都配不上她。
“不如...我们去县城吧！县城有更好的铺子，好玩的东西也更多。”
云墨瞪大眼睛：“县城？那还得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我家马儿快，再者，又不用你走路，怕什么？”
钟离珏丝毫不在意云墨怎么想，小狗眼巴巴地看向云洛曦，等待云洛曦意见。
云洛曦盯了他三秒，她想，要是她现在说要回家，钟离珏都不会说一句话，实在是他现在像是身后有条尾巴在摇，一米七的少年郎像只等待主人吩咐的小狗。
就在他脖颈开始泛上薄红的时候，云洛曦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钟离珏顿时像得了圣旨，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马车调转方向，朝县城疾驰而去。
一路上，钟离珏绞尽脑汁地找话题，从县城的风土人情说到各家铺子的特色。云洛曦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应一声，就足以让少年眉开眼笑。
云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个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殷勤？
一个时辰后，马车驶入信阳县。
与春风镇相比，县城显然繁华许多。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宽敞整洁，两旁店铺林立，行人衣着光鲜，偶尔还能看到骑马而过的官差。
钟离珏率先跳下马车，殷勤地伸手想扶云洛曦，却被云墨一把挤开。
“我来。”云墨瞪了他一眼，伸出手要扶她，云洛曦却避开了他的手，眼睫微垂，看向钟离珏。
“你，来扶我。”
钟离珏先是被云墨挤开那下，还有些失落，可瞧见云洛曦避过云墨、望向自己的眼神，那点失落瞬间化作紧张，手背在身侧蹭了蹭，伸向云洛曦。
“云姑娘，请。”
云洛曦把手搭在他的小臂上，眼角余光注意到他脸色有一瞬的怔愣，随即耳尖的红直往脸颊蔓延。
钟离珏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不敢看她，心里骂自己荒唐，不过是寻常搀扶，他怎么可以生出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隔着薄薄的绫罗，温热的触感像团小火苗，倏地烧到他心底，此刻的他活像踹了只乱撞的小鹿，在胸膛里横冲直撞，他身体却有些发僵。
云洛曦落地后放开手，钟离珏手指缩在袖中蜷成团，傻乎乎笑着。
云墨心里翻涌着一股说不出的酸涩。
他盯着自己的手，明明他才是她的亲哥哥，为什么她宁愿让一个外人搀扶，也不愿接受他的好意？
他别过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硬是把那股委屈咽了回去。
可心里却忍不住想：她是不是讨厌他？可明明昨天她还给她夹肉了。
钟离珏哪里知道云墨这些心思，他此刻全部注意力都在云洛曦身上。
“云姑娘想先去哪里？”钟离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雀跃，“前面就是锦绣坊，里面的料子都是从江南运来的上等货。”
云洛曦抬眸望去，街道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行人如织，与春风镇比起来还算繁华。
“既然是为老夫人挑选寿礼，自然要你说了算。”
“那就先去锦绣坊。”
云墨听着两人对话，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快步走到云洛曦另一侧，故意隔开她与钟离珏，“县城人多杂乱，跟紧一点。”
云洛曦睨了他一眼，唇角微勾，“不是觉得我娇气吗？怎么现在又关心起来了？”
这话像根针，直直戳进云墨心口。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闷声道：“我...我那是...…”
钟离珏一听云墨竟敢嫌弃云洛曦娇气，眼睛都瞪圆了。
云墨是什么意思？
云姑娘愿意来这么远的地方陪他给祖母选礼物，哪里娇气？
再说了，她娇气不是应该的吗？
他偷偷瞥了眼身侧的少女，阳光在她瓷白的肌肤上跳跃，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像，连发丝都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样的美人，合该被捧在手心里娇养着。
“有这样好的妹妹，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钟离珏瞪着云墨，语气里都泛着酸。
这么没眼色的小弟，他是越来越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