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摆手,语无伦次地解释。
“不,不是……我……我只是好奇……对,就是好奇!”
他越说越乱,最后干脆闭上了嘴,窘迫地别过头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一株槐树的阴影里,一道颀长的身影静静伫立。
白宇根本没有走远。
他只是换了个位置,一个能清晰看到那两人,却又不易被发现的位置。
他看着宋云飞那副纯情又慌乱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几分不屑,又夹杂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
“朋友?”
白宇在心中冷笑。
宋云飞看苏子衿的那个样子,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那叫朋友?
骗鬼呢。
他方才那句“放心了”,不过是句试探。
果然,轻轻一拨,就乱了阵脚。
不过,苏子衿似乎对此并不在意,甚至还有心情调侃对方。
这就有趣了。
是她真的迟钝,还是在欲擒故纵?
白宇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刀的刀柄,冰冷的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变得清晰。
他来北镇抚司,是为了查案,为了往上爬,为了掌握更大的权柄。
儿女情长,本该是他最不屑一顾的东西。
可苏子衿的出现,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让他波澜不惊的心湖泛起了圈圈涟漪。
这个女人,聪明、大胆,身上藏着秘密。
就像现在,她和宋云飞提及的那个“离家出走的表妹”,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
白宇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任何不确定的因素,都可能成为他路上的阻碍。
这个宋云飞,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冯婉儿,他有必要查个清楚。
就在白宇沉思之际,那边的对话仍在继续。
苏子衿见宋云飞窘迫得快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也不再逗他。
她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了许多。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
苏子衿轻叹一口气,声音也低了下去。
“云飞,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听了之后,切莫冲动。”
宋云飞见她神情凝重,也收起了尴尬,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说。”
苏子衿压低声音,缓缓说道:“婉儿之所以从江南逃到京城来,是因为……你舅舅,要把她嫁给盐运使张家的那个独子,张狂。”
“张狂?”
宋云飞的眉头瞬间紧锁。
这个名字他有所耳闻,在京城的衙内圈子里,也是臭名昭着。
据说此人仗着父亲的权势,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手上甚至还有几条人命官司,最后都被他爹用银子给摆平了。
“没错。”苏子衿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愤慨,“婉儿性子虽然柔弱,却也刚烈,她宁死不从,你舅舅便将她锁了起来,准备强行逼她上花轿。她是砸了窗子,才从家里逃出来的。”
“混账!”
宋云飞一拳砸在旁边的石桌上,手背瞬间红了一片。
他双目赤红,怒火中烧。
“我舅舅怎会如此糊涂!那张狂就是个禽兽!把婉儿嫁过去,岂不是推她进了火坑!”
他心中的温润和羞涩,此刻被滔天的怒火尽数吞噬。
那不仅仅是对亲人的担忧,更是对不公的愤怒。
他猛地转头,紧紧盯着苏子衿。
“子衿,这件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神里却满是坚定。
“你……你会帮我吗?”
苏子衿看着宋云飞激动的样子,心中暗叹一声。
这宋大才子,平日里温文尔雅,一旦触及逆鳞,倒也有几分血性。
只是这京城,可不是江南那种小地方,有血性,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
“云飞,你先冷静。”
苏子衿伸出手,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
“我知道你心急,但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张家在京城根深蒂固,势力庞大,张狂更是个无法无天的恶棍。”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宋云飞头顶的火焰,让他逐渐清醒过来。
宋云飞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激荡。
“我……我明白。”
他颓然地坐回石凳上,双手抱头,显得十分痛苦。
“可是,难道我就眼睁睁看着婉儿跳进火坑吗?”
他抬起头,看向苏子衿,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恳求。
“子衿,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苏子衿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目光投向远处,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观察什么。
片刻后,她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宋云飞身上。
“办法不是没有,但需要你配合。”
宋云飞立刻坐直身子,眼神坚定。
“你说,只要能救婉儿,我做什么都愿意!”
苏子衿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很好。首先,你要明白,这不仅仅是张家的问题,更是你舅舅的问题。”
“你舅舅为了攀附权贵,不惜牺牲女儿的幸福,这才是根本。”
“所以,我们要做的,是让张家和张狂,彻底失去迎娶冯婉儿的资格。”
宋云飞听得一愣。
“失去资格?怎么做?”
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去张家理论,如何让舅舅回心转意,却从未想过从“资格”上入手。
苏子衿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宋云飞耳中。
“张狂最大的依仗,就是他父亲盐运使的身份。如果张家倒了,或者张狂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你舅舅自然不会再将婉儿送出去。”
宋云飞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这太难了。”
他知道张家的权势,要让这种家族倒塌,简直是痴人说梦。
苏子衿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难,不代表不可能。张狂这些年作恶多端,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只是碍于他父亲的权势,无人敢声张。”
“但若有人能将他的罪证,送到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的案头,你觉得会如何?”
宋云飞的呼吸一滞。
锦衣卫北镇抚司!
那可是大明朝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机构,专司诏狱、侦缉、审讯,连皇亲国戚都敢抓。
如果张狂的罪证真能落到他们手里,那张家……
他不敢想象。
“这……这能行吗?”
宋云飞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一半是激动,一半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