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望着堡外惨状,躲在断江堡内的精瘦男子面色惨白,眼神绝望。
他背靠着城垛缓缓滑坐在地,双手抱头,轻声呢喃着。
“观江城守不住了,等他们战死之后,就该轮到我们了。”
一旁的长发中年汉子也双目赤红,只是比那精瘦男子多了几分克制。
闻言,他恨铁不成钢地一把将其拽起,低声呵斥道。
“起来,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的艰难险阻都没事,怎会轻易死在此处?”
略作沉吟几息,他的眸光之中掠过一抹疯狂之色,心脏跳动如鼓,呼吸也变得愈发粗重。
“教主!”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马尾青年,声音颤抖道。
“要不…要不我们逃吧!”
“守军皆被妖魔牵制住,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等到了可以安身立命的安全之地,有您在,我净土教未必不能重振旗鼓,卷土重来。”
此话一出,
精瘦男子的眼神倏地一亮,方才心中的恐惧顿时被一扫而空,连连点头,凑到白昭身边道。
“是啊,教主,我觉得李叔说得靠谱!”
“如今,断江堡内除了我们以外只有零星几个守军兵卒。”
“只要我们多鼓动一些人冲出去,光靠他们根本拦不住咱们。”
精瘦男子脸色通红,越说越起劲,语速也不由得变快了不少。
“等到城里,我们再将此处的消息散播出去,到时候城中必然大乱,就更没有人管咱们了。”
“届时,咱们还可以再收些人,免得光复我净土教时无人可用…”
“够了!”
站在两人中间的白昭突然开口呵斥一声,打断了精瘦青年的话。
他转过身来,面容悲怆,眼神悲切道。
“那些守军如今正在拼死与妖魔周旋,咱们若是那么做了,岂不是火上浇油?”
“若他们守不住这断江堡,城内又大乱起来,那将会有无数的百姓惨死于妖魔之口,此事绝非我所愿!”
“我创立净土教的初衷便是为了让天下黎民都能安居乐业,如若这般行事,又与那腐朽朝廷有什么区别?”
精瘦青年闻言愣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叔面色微变,似乎隐约明白了白昭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轻声开口询问。
“那…那教主的意思是?”
白昭轻叹口气,不再看向断江堡外,反而缓缓阖上眸子,神色平静道。
“我会出手。”
“不可!”
此话一出,
精瘦青年和李叔纷纷瞪大眸子,异口同声地开口阻止。
“咱们藏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稍微安定下来,教主断然不能轻易暴露啊!”
“是啊,教主难不成已经忘了那些惨死的兄弟?”
“十几位护法金刚原本应回到京都后再受审、行刑,哪曾想却在半路就莫名暴毙而亡,浑身上下的骨头就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这是强行逼供啊!”
“您还不明白吗?这是有势力觊觎咱们的镇教之法!”
“这次教主若是暴露,那再想藏起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我明白。”
白昭微微颔首,睁开眸子后,眼瞳隐约掠过一缕金芒。
“所以,我不会阻止你们离开,届时,我自会为你们打开一条逃生之路。”
“若有幸逃出生天,你们便隐姓埋名,安心度过这一生吧。”
倏地,
一缕微风吹掉白昭马尾上的细绳。
乌黑长发如瀑布般缓缓披散下来,将那道本就单薄的身影衬托的愈发凄凉。
白昭立于皎月之下,稀疏光影勾勒出那张气质倨傲的英气俏脸。
饶是身上戎服破旧不堪,也难掩其身上的清冷气质。
剑眉斜飞入鬓,凤眼狭长,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妩媚。
就这等不似世间俗人的模样,无论是打扮成男或女,那可都是一等一的俊俏。
能惹男子嫉妒,能让女子倾慕绝非什么玩笑。
只是眉宇之间似乎总凝着一股难以抹去的悲悯惆怅。
“若连教主都不在了,我等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思?”
精瘦青年摇摇头,咧嘴笑道。
“还不如跟着教主一同去服侍净土娘娘嘞!”
长发汉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也默默开口道。
“我娘子临死前告诉我,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教主前面。”
“教主应当知道我是个惧内的主…”
“噗!”
还未等他说完,就见精瘦青年捂嘴偷笑道。
“李叔果然是个妙人!”
“去去去!笑个屁!你小子还未曾婚配,自然不懂其中道道!”
“教主大人,等到了净土娘娘身边赶紧给周五郎这小子找个伴,免得成天像个野猴子般惹人厌烦。”
“唉!”
白昭幽幽一叹,转过身来。
“你们…你们又何至于此啊!尘作尘,土作土,咱们净土教已经没了…”
“嗐!”
李叔摆手打断白昭说话。
“我等看重的乃是教主这个人,若不是您仗义出手…我家娘子的寿命怎会又延长数月?”
“不错!”
周五郎也点了点头。
“若不是教主大人,我怕是早就被疫病带走了,哪能像如今这般好好活着?”
“行了,教主,您也不必再劝我们了,这世道也就那么回事,没啥可留恋的。”
“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白昭见说不动两人,也不再劝了,表情复杂地沉吟几息后,默默开口道。
“净土娘娘的神力如今很不稳定,肉身浑浊难以借力,我打算神魂出窍,看看娘娘能否将神力借我附着于神魂之上。”
“待我出窍后,这具肉身就交给你们了,务必不要让旁人靠近。”
“另外,帮我准备一桶温水,一旦出窍时间超过一刻钟,你们就需将我肉身放入温水之中浸泡,维持体温。”
“好!”
李叔用力点了点头。
“那我这就去准备温水,免得一会时间来不及,五郎,教主的肉身就暂时交给你了。”
“放心吧,李叔,我在,则教主在!”
白昭见状立刻盘足静坐,屏息凝神,摄住六根,心念耳闻。
本应沐浴焚香,虔诚祷告,但如今也没有条件,便只能作罢,想必净土娘娘应当不会怪罪。
随着口念法咒,白昭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盈,好似身下有一团轻云托着自己漂浮而起。
正当体内神魂马上就要出窍,身边的周五郎也隐隐看到一道虚影即将从教主身上透体而出之际。
一道响天彻地,好似洪钟大吕般的凶悍咆哮声骤然从断江堡内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