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身过客匆匆行,繁华圣城凉凉风!
飘雪长街,东西路口,两个人不期而遇了,就像二十多年前一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可目光中却再也没有了惊喜和激动,反而多了一丝隐忍和无奈。
男人的酒壶就在嘴边,一动未动,女人的泪就在眼角,却未涌出,两个人似乎都在有意的克制着什么,两个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雪在飘,风在绕!
一口血酒入喉,男人转过了身,背道而行,每一步似有千斤之重,每一步都饮血酒一口。
“站住!”
女子一声冷喝,血泪落,红发飘!
男子停下了脚步,他的血酒在入喉,他的眼角在流泪,也是血色的!
“二十多年前,你有黑羽箭队随行,也没能把我拦住,今天你独身一人,还想拦住我吗?”
“我,我只想再看你一眼,答应我,下一次再见,不要再让我等二十多年,如果再见,我依旧会和你浪迹天涯,无怨无悔!”
男子闻言,手中的酒壶落地了,里面流出来的是血,是他自己的血,他想转身,可却只是蹲下了身,捡起了自己的酒壶,一口痛饮,满嘴鲜血,向前而行。
“你就不打算问点儿什么吗?姬家人在追杀欧阳锦玉!”
女子看着远去的背影,是那样的绝望,她没有追,她在怒吼,她在呐喊!
男子的脚步停滞了一下,继续前行,没有回应!
“欧阳正雄,锦玉是你的儿子,你可以抛弃我,他呢?你已经抛弃了二十多年,难道还想再抛弃吗?”
“抱歉,你的情很真,但你认错了人,我的名字叫血棘,一个饮血度日的流浪客!”
血棘的人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长街尽头的飘雪中。
女子当然是公孙红雁,她那伸出的手,是多么想留住这个男人,她多么想得到这个男人再见一次的承诺。
二十多年前,公孙红雁义无反顾的追随欧阳正雄而去,可今日,她却不能了,血棘的目光中只有一个字:死!可她却不能与之赴死,因为她心中有她的儿子欧阳锦玉。
公孙红雁擦干了自己的血泪,缓缓转身,她终是要与她深爱的男人背道而行了,可当她转过身后,却又在另一条长街的尽头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身背长剑,威风凛凛却略有伤感的人!
“你不该告诉他的,你不懂他,锦玉是他的儿子,他早就知道了,可在他的心里,锦玉并不是他的儿子,那是欧阳世家的儿子!”
公孙红雁看着长街尽头有些模糊的人,她内心就更复杂了!
二十多年的朝夕相伴,二十多年的苦痛折磨,她依旧看不懂这个男人的心,世人眼中温文尔雅的欧阳世家之主,给她的感觉却是软弱的,可嗜血修行的家主欧阳正雄,给她的感觉却是那样的坚定,家主欧阳正雄的爱是痴迷的,却也是疯狂的,无论是对欧阳芷晴,还是欧阳锦玉,甚至还有她!
公孙红雁并不知家主欧阳正雄心中何时有了她的身影,但她非常确信,那颗复杂的心中一定有她!
剑迎城的一切,或许世人都认为家主欧阳正雄是在对抗姬家,是在坚守欧阳世家几百年的基业,可公孙红雁却觉的家主欧阳正雄想要做的是毁灭!
家主欧阳正雄累了,他不仅要毁灭他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欧阳世家,恐怕还有他一生的挚爱欧阳芷晴,当然,最终是他自己!
“在他眼里,锦玉是欧阳世家的儿子,你呢?在你眼里也是如此吗?”
家主欧阳正雄缓缓转身而去!
“在我眼里,锦玉是你的儿子,带他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哪怕是随公孙红瑞而去呢!”
看着飘雪中越来越模糊的人影,公孙红雁的心碎了,家主欧阳正雄用一句话击碎了她满腔的仇恨,或许她的仇恨本来就是虚幻的,是不存在的,那只是她活下去的理由,当然也是她留在家主欧阳正雄身边的理由。
公孙红雁不想承认,可她不得不承认,相知相伴二十多年,她的心中亦有家主欧阳正雄的影子,如果没有嗜血剑,她相信家主欧阳正雄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家主!
“苍天啊,这究竟是谁的错呀?”
公孙红雁一声怒吼,她的人消失在了飘雪长街中。
血棘清醒后,他也一直在问这个问题,但他问的不是苍天,而是他自己的心。
不屈服于命运,不委曲求全,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心,真的错了吗?
实际血棘和家主欧阳正雄两个人在修炼嗜血魔功时,就已经知道了结局,只不过当年的心和现在的心不一样罢了。
热血青年嗜了血,嗜血之后,人却没有了热血,不仅家主欧阳正雄累了,血棘也累了,再也没有年轻时争强好胜的心了。
他们兄弟二人的心都在走向死亡,这也是家主欧阳正雄拒绝秦魈王的原因,当然,也是血棘拒绝慕容琭博的原因。
血棘离开没多久,他的血泪都还没有干,便感受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气息,他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轻叹道:
“哎,欠你的情,我什么时候能还清呢?”
血棘飞身而起,迅速向西而行,同时在运转嗜血魔功。
一身血影的血棘救了一个人——慕容琭博!
长街路口,两个人背靠着背,警惕的看着两片叶影。
“我又救了你一次!”
“是吗?我怎么感觉咱们俩要一起死在这儿了呢!”
血棘在饮酒,慕容琭博在舔着嘴角的血。
慕容琭博从地下暗城回来后,一直在疗伤,地下暗城中,他受的伤很重,空絮府的人也伤的很重,不过空絮府的人应该就在附近,只不过慕容琭博没有发出求救信号。
“血影族的人!”
“不像啊,这气息太过于邪恶!”
两道闪烁着光芒的叶影在交流,一道蓝色,一道紫色,当然是天幽叶影!
“这是灵异,它们为啥要杀你?”
“落井下石呗,我受了重伤!”
“哼哼,你就不该来剑迎城,每次遇到你,你都在倒霉!”
“我也发现了,命运对我们不公啊!”
血棘和慕容琭博并没有主动出手,两个人没有把握,对于灵异,两个人了解的也不多。
这不怪二人,这世间大部分灵异,在千年前正邪之争中,都被消灭了,看似是正邪之争的结果,实际大部分灵异都是被姬家和玄天阁所灭。
这也是天幽草认为它被骗的原因,可天幽草并不知道两家这么做的具体原因!
“怎么办?这两个人不好杀呀!”
“杀了也没用,你我又不能吸收血影之力!”
“有点儿可惜,那个人的紫霞真元真的美味!”
“机会多的是,神器马上就要解封了,这些人一定会争个你死我活的,紫玉环,凌尧弓,没有哪个人能忍住不抢的!”
两道天幽叶影竟然走了,这是血棘和慕容琭博万万没想到的,刚刚很明显,叶影是占了上风的!
他们二人并不知,天幽叶影不能受伤,他们只会吸收那些完全无招架之力的人的真元。
噗嗤一声,慕容琭博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倒向了地面。
血棘吓了一跳!
“你好歹也是幽州之主,怎么每次都等别人救你啊?不应该呀,我小时候就听说过你独闯雁泉的传奇故事!”
“当年我救你,真的救对了!”
血棘抱着慕容琭博在寻找着避难之地,实际他也受伤了,他只是接了两道叶影一招而已。
慕容琭博真的好尴尬,同时他也有意在回避刚才的问题,因为那是他的秘密,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不想欠你的情,我也不知还能还多少!”
血棘神色有些落寞,剑迎之事要落幕了,他的死期也就要到了。
慕容琭博大概知道血棘为什么这么说!
“剑迎城,或许玉瑶城这个名字更适合这里!”
慕容琭博的语气中有隐忧,不过更多的是好奇。
慕容琭博已经知道玄天教来了很多人,那来势汹汹的气势和力量,就是在接管剑迎圣城。
如今的剑迎圣城城墙上,全是玄天教的人,慕容琭博猜不透玄天教是为了神器封印而来,还是为封印之物而来,或者还有其他的目的。
血棘二人很快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血棘站在窗前,看着小院的雪景,许久之后轻语道:
“玉瑶楼!哎,欧阳世家占据剑迎城几百年,都不知玉瑶楼背后竟是玄天教,现在想想,欧阳世家只不过是在帮玄天教管理玉瑶城而已,哎!”
血棘在摇头,他内心真的很悲凉,姬家是虎,玄天教是狼,而欧阳世家只是一只待宰的羊,如今看来,欧阳庆城投靠姬家反而是对的,这对于他们兄弟二人是多么的可笑,是多么的可悲,又是多么的讽刺啊!
“玄天教来势汹汹,这剑迎风云诡谲难测啊,我们都成了瓮中之鳖,是生是死,就看姬家与玄天教了,如果他们像千年前一样联手,剑迎城中的江湖人,无论正邪,恐怕都要埋骨于此了!”
慕容琭博心有悔意,他真的没有想到,就进了一次地下暗城,如今再现身时,剑迎城的天变了。
如果玄天教真为神器而来,剑迎城中的江湖人谁也没有机会得到神器了!
慕容琭博心有不甘,一千年了,终于找到了慕容世家的紫玉环,而且近在咫尺,如今却又有可能失之交臂。
慕容琭博真心认为命运不公,苍天不平!
慕容琭博也走到了窗棂旁,两个人就那样静静的并排站着,一个在喝酒,一个在喝血,他们看上去真的就像是两个知心的朋友,他们的心很近很近。
“实际我并不爱喝酒,我爱喝茶,我爱喝紫韵神阁内泡的茶!”
“我爱喝血,非常爱喝,只有喝血我才知道我是一个人!”
血棘的语气中流露的是伤感,没有丝毫的掩饰,他也需要一个人懂他。
“你在担心你的儿子?”
“算是吧,你不也在担心曦曦吗?是不是有些后悔让曦曦入江湖了?紫韵神阁的日子真的很自在,很悠闲!”
“也算是吧,可我能给曦曦的只有那么多,剩下的要靠她自己!”
血棘举起酒壶与慕容琭博对碰了一下,一口痛饮。
“如果可以,帮我把我儿子带离剑迎!”
“如果有一天,我和曦曦都有生命之危,你一定要救曦曦,而不是我!”
北风凛,飘雪寒!
暮色黄昏下,两个朋友给了彼此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