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二分之一的黑暗神（10）
祁漾目光移到手腕上的锁链上，而后越过黑暗神，落在认真祷告的少年身上，神情里是陌生的柔和。
他说：“那又怎样？”
“他是我的学徒。”
光明的教堂里，黑暗汹涌，却打不破他的平静，只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彰显出他确实不好受。
黑暗神猛然放开对他的压制，冷笑着看他倔强地抿紧嘴唇，却依旧有血液溢出，滴落在衣襟上，与金色的花纹交融，并不显眼。
“呵，你要为了一个黑暗化身，抛弃你的信徒们？”
祁漾喉结滚动，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拧着眉偏头闷声轻咳，随手抹了下嘴角，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态度：“我没有和你解释的义务。”
黑暗神目光在他手背上停滞了一瞬，轻嗤一声，坐在椅背上。
“是的，你当然没有。光明神，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样的命运吗？”
祁漾抬眸与祂对视。
夺取了命运之神权柄的神明嗓音低沉磁性，像是在吟唱毁灭的诗篇。
“光明的神殿尽数坍塌，阿比索斯会夺走你的一切，包括你的神格、你的权柄。”
祁漾抬手燃烧去身上沾染的血迹，姿态从容，哑然失笑：“这样吗？倒也还算不错。”
黑暗神目光一凝，古怪地打量着这个自从来到大陆，行为便总是出乎祂意料的家伙。
“冥顽不灵的蠢货。”
祁漾捂着胸口再次轻咳出声，纠缠着的锁链松开，逐渐隐没于皮肤之下。
时间恢复流淌，阳光回到教堂。
他将袖子抚平，遮住那黑色的纹路，看着黑暗神消失的地方，怔愣出神，许久垂下眼帘，喃喃道：“命运吗？”
在命运之神死亡的当下，谈论命运实在可笑。
他动了动手指，为沐浴在圣光下的学徒巩固了庇护，而后无声轻笑。
“如果能靠自己站在光明之下，神格而已……”
除了灵魂，其他的东西，生命、神格、权柄、神力……他没有哪个是不能给出的。
那些本就不属于他，某个角度上，却也契合了光明神的意志。
离开教堂时已是黄昏。
祁漾轻抚了下阿比索斯额前碎发，对他温和一笑，给他塞了一块糖，大庭广众之下为他施加了治疗魔法，而后叫住了慢几步出来的五位少年。
“你们愿不愿意成为骑士，去驱逐作乱的黑暗生物？”
这五人正是最意气用事的年龄，又嫉恶如仇，性情如火，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他们看阿比索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却被迫和他一起忏悔祷告三个小时，一肚子气没处出，被叫住时皆是一脸不耐烦，闻言又齐齐愣住。
阿比索斯抿了抿唇，含着甜丝丝的糖，却又觉得酸溜溜的，低着头没有说话，但还是不自觉流露出些许委屈。
“正义需要放在合适的位置才能称之为正义，不要让偏见影响了正义之心。”
少年们面面相觑，其中年纪较大一些的试探询问：“您愿意教我们剑术？”
不管是魔法还是剑术，在这个世界都是烧钱的存在。
相比起魔法，剑术其实算亲民的了。即便如此，稍微好一些的剑术也都被皇室、学院和教廷掌控着。
“如果你们魔法天赋出色，我也可以教你们魔法。”
“真的？”
祁漾微微颔首，温和含笑：“明天上午九点，想学的来我家汇合。我也欢迎更多人来学，但只有一个要求，我希望你们清楚，剑尖应该指向谁。”
“那……学费多少？”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说完，祁漾轻拍了一下阿比索斯肩膀，温声道：“走吧，我们回家。”
阿比索斯眨了眨眼，被简单的一句“我们回家”暂时安抚住了。
跟着走了一段距离后，他小心勾住祁漾尾指，在他疑惑看过来时，撒娇似的晃了晃，露出个灿烂笑容。
“老师，我也想学。”
“当然。”
晚上，祁漾想了想，还是叫了阿比索斯进书房。
他屈指敲了下手边的几摞书，认真道：“阿比索斯，有件事我需要你知道，我并不会黑暗元素的魔法，所以只能根据我的经验和对这些魔法的书面学习来对你进行教学。”
最上面那本书封面阿比索斯很是眼熟，昨天还被老师捧在手里看过。
原来是关于黑暗魔法的书吗？他想，这些书应该不容易找到吧。
他茫然问道：“老师，你要教我黑暗魔法吗？”
“你的元素亲和力很出色，会是个很厉害的魔法师。”
阿比索斯神情犹豫，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抵触，却无法拒绝。
老师都对所有元素一视同仁的情况下，他再怯步，似乎也太丢脸了。
可他不得不承认，他内心和所有人一样，都还是希望能离黑暗远远的。
祁漾看出了他的迟疑，柔声劝慰：“魔法从来没有对错，只看人们如何使用。阿比索斯，不要畏惧它，好好掌握，如果不想使用，就当作你的底牌怎么样？”
阿比索斯思索片刻，抬头对上他鼓励的目光，重重点头。
“我知道了，老师，我一定会好好使用这份力量的。”
祁漾笑着揉了揉他脑袋：“好孩子，去吧，该准备睡觉了。”
“嗯。”
阿比索斯却没立刻离开，想起他要教那些欺负自己的少年剑术，还是有些伤心。
他私心里总觉得老师是他一个人的，怎么能去教其他人呢？还是那些讨厌鬼。
“怎么了？因为什么不开心呢？”
“老师为什么……不，没什么，我……”
看他吞吞吐吐，祁漾略略思考，问道：“是因为教那几个孩子剑术的事吗？”
“我知道老师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可我、我……”
“抱歉。”
“啊？”
“我忘了考虑你的心情。”
“啊，不，没什么，我没有难过，我就是……我就是想知道老师为什么这么做？”阿比索斯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我无法引导所有人，但至少这些孩子，我想试着教他们分辨清楚真正的对手。”
阿比索斯似懂非懂地点头。
话说到了这，祁漾还是问道：“阿比索斯，当你学会剑术，学会魔法，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最冠冕堂皇的回答当然是对付黑暗生物，但与那双澄澈如宝石的眼睛对视，阿比索斯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违心之言。
“我想保护老师。”
祁漾弯起眉眼，目光温柔，赞许道：“我很高兴，阿比索斯，你自己领悟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力量应该用来守护，而非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