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新城飘起了小雨，雨丝细细密密的，落在身上很轻柔。
但是，沈慕青不喜欢。
她抱着那捧紫色玫瑰回家，第一时间去洗了个热水澡。
换上柔软舒适的睡裙，她拿了剪刀在客厅的地毯上坐下，给纪言沉拨了个视频通话。
把手机放在支架上，伸手清理花瓶里已经枯萎的花。
纪言沉很快就接起了视频，看到沈慕青头发湿漉漉的，刚洗完澡的模样，眼神不禁深了深。
“怎么没吹头发？”
男人的声音慵懒，带着些许责备。
“吹了，没吹太干。”
她甜美的笑笑，拿着剪刀继续修剪花枝。
纪言沉没说话，安静地看着她忙。
沈慕青把剪好的花插进花瓶，对着镜头转了一圈，眉眼盈盈。
“你送的花，好看吗？”
“好看。”
他应了一声，然后补了一句。
“去放好，我想看看人。”
“……”
沈慕青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不确定他说了什么，不由得抿了抿唇。
“听见了吗？挡住镜头了，想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
她把花瓶放下，拿起手机，窝进沙发里，有些不自然地看向屏幕。
“现在可以看见了吧。”
“嗯。”
他轻声应着，嘴角微微扬了扬。
“纪言沉，海城那边下雨了吗？”
她看了一眼窗外，下巴抵在膝盖上看他。
“嗯，下的不大。”
“果然离得近啊，连天气都一样。”
“怎么了？”
“没事……”
沈慕青看着他一如往常平静的神情，突然想起那张车祸的照片。
那时候的他，也还是个孩子，他也会伤心难过，远没有现在这么从容自若，好像什么事他都不放在心上。
“在想什么？不喜欢下雨天？”
“嗯，下雨天让人心烦……纪言沉，你喜欢吗……”
她紧紧的盯着屏幕，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别的情绪，哪怕是一点落寞也好，但是……
没有。
他只是抬眼看了一眼窗外，不知道想了什么，再看她时，依旧是那副样子。
薄唇轻启，口气平静的吐出了三个字。
“不喜欢。”
真的，会释怀吗？
“沈慕青，心烦就拉上窗帘，早点睡，我有时间的话，就过去陪你。”
“嗯，晚安。”
“晚安。”
她挂了视频回房间，窗帘拉的密不透风，然后就上了床。
工作号收到一条短信，她点开看了，是许廷威。
他说他可以把股权分给她，只要她说得动纪言沉，撤销对远达建设的打压，另外，还要放了许笑笑。
她的眼神暗了暗，脸上浮现嘲弄的笑意。
手机往旁边一扔，合眼睡觉。
……
纪言沉放下手机，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细密的雨幕，目色深暗。
看着这样潮湿的夜色，思绪如潮水般汹涌。
坍塌的山路、泥泞的车辙、汽车的残骸、警笛的嘶鸣和周围人的哭喊……
杂乱无章。
雨势似乎是大了些，潮湿的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燃油和焦土的味道，让人隐隐的感到窒息。
时间或许能够治愈伤口，但有些记忆注定难以磨灭。
手机突然响了，他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备注，连忙过去接听。
低声的啜泣冲进耳朵，听上去无助又可怜……
他随手摘了眼镜，修长的手指梳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开口，带着笑意。
“谁家小朋友半夜不睡，又哭鼻子？”
“哥……我梦到爸爸妈妈了……”
“所以就爬起来哭？蕊初，没事的……”
纪言沉柔声安慰。
“哥哥，我好想他们……我梦到妈妈给我买了好多的洋娃娃，还有可以换的小衣服，爸爸给你带回来，你一直想要的那台望远镜……”
纪蕊初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讲述着梦中的情景。
他安静地聆听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不哭，哥哥会一直在。”
“哥，我们明天，去看看他们好不好？”
“好。”
然后，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电话里，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偶尔带着一声抽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蕊初细微出声，情绪明显好了许多。
“哥……我没事了，你早点睡吧……”
“去洗把脸，不然明天眼睛又肿了。”
“嗯……那我挂了……”
“去吧。”
“等等！哥！”
“怎么？”
“你现在，在跟慕青姐姐谈恋爱吗？”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
“不否认就是在谈！有嫂子了！明天去告诉爸妈……”
那边嘟囔着挂断电话，纪言沉无力的叹息一声，伸手按了墙上的开关。
窗帘缓缓拉上，遮住窗外浓重的夜色。
……
第二天早晨，雨过天晴。
纪言沉去滨海大学接了纪蕊初，一起去祭拜父母。
他穿着深色的西装，显得庄重而肃穆，陪着一袭黑色连衣裙的少女，踩过潮湿的理石地面，站在墓碑前。
在幽静的墓园深处，这块墓碑静静地矗立着，即便是刚下过雨，也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纪蕊初放下怀里的鲜花，看着那张双人的黑白照片，眼眶微微泛红，最终却没有掉眼泪。
她断断续续的跟他们诉说了最近的一些事情，关于她的毕业论文、她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还有她哥哥找女朋友的事情……
纪言沉静立于她身侧，默默陪伴，不发一言，也不见任何情绪变化。
他们在墓前站了很久。
最后，纪蕊初才哽咽着说了一句。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可是照片上的人，笑容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走吧。”
纪言沉出声，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抚她的情绪。
“哥哥，你没有话跟他们说吗？”
“没有。”
“……”
祭拜回去的路上，纪蕊初看着其始终都面无表情的人，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哥，你谈恋爱的时候，不是这么一张臭脸吧？”
“你觉得呢？”
“我知道，你们大人的世界很复杂，但是，感情就是感情啊，你总这么一张臭脸，女孩子不会喜欢的。”
“我在你眼里就一直一张臭脸？”
“对，尤其是提起爸妈的时候，你明明心里也很想他们，但是却不愿意表现出来……我可是跟他们说过了，你有女朋友就好好谈，别老搞欲盖弥彰那一套，你也适当学点甜言蜜语啊！”
“所以，有人拿甜言蜜语哄你了？”
“哪有！我这是在好心提醒你，知不知道！”
“你少操点闲心，知不知道？”
“哼！不识好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