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之前被莫渊救下来的那群年轻弟子召集了人手，终于赶来宝库附近给师门长辈们助阵。
但赶到后，眼前的一切却令他们目瞪口呆。
他们敬爱的、崇拜的长辈们没有他们想象中轻易制服胡僧，但也没有陷入苦战。而是围着一名眼生的青年，脸上的神情竟然是他们有些看不懂的敬畏和讨好。
而在这群弟子中，站在最后方的一名弟子突然脸上的血色消失。
他认出了莫渊。
那个曾经被他和另一名同伴拦截在山门外，用居高临下态度质问然后不屑一顾拒之门外的散修。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弟子的大脑嗡嗡作响，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守山时的另一名同伴。而那个同伴恰好就是之前被莫渊救下的弟子之一，此时低下头，不敢面对师兄弟的目光。
他们两个都听到了掌门愤怒的质问。
虽然本能地想要退缩和逃避，但他们清楚，若是现在逃避了恐怕事情结果会更加糟糕，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在莫渊回答之前，抢先站了出来。
“回、回掌门……是弟子们说的……”
他们从队伍里出来，声音细如蚊蝇。不等话说完就重重跪在地上。
“弟子们知道错了，还请掌门责罚！”
“竟然是你们？”
掌门完全没预料到。能担当守山弟子的年轻子弟，大多都是出色的后辈。
所以瞧见是他们之后，掌门在短短的愤怒后，眼神转变为了一种深深的失望。
而这种失望，比任何训斥都令那两个年轻弟子感到不安。
“你们守山，代表的是我们龙虎山的门面。”掌门语气沉沉，“一言一行皆关系宗门颜面，你们傲慢无礼，就是我们龙虎山傲慢无礼。你们嚣张跋扈，就是我们龙虎山嚣张跋扈——你们可知道这个道理？”
“弟子……弟子……”
两个年轻弟子额头抵在地面上，身体颤抖得已经说不出回答。
“我应该给你们一些教训，不然不足以正风纪，也对不起这位道友的出手相助。”
掌门闭了闭眼，忽然对着其他的弟子一挥衣袖：“你们，去把他们的令牌收回来。从今日起，他们不再是天师府的弟子！”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哗然大惊。
掌门这番话，竟然是要把这两个弟子给赶出宗门！
而莫渊本不欲插手，但听见掌门如此重的惩罚，也有些诧异。
那两个年轻弟子猛地抬起头，慌乱极了。他们张嘴想要向掌门求情，但还没开口，就被掌门冰冷的眼神堵住了所有的话语。
“掌门，请您三思啊。”一名长老站出来，“他们虽然有错，但也不至于因此就要把他们赶下山……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就是啊。”其他弟子们也纷纷求情，不忍就这么见同门被撵走。
但掌门转过身，不看他们。
他已经下定决心。
胡僧一事让他见到了天师府出现的问题，不管是有人心动胡僧的许诺想要背弃道门的迹象，还是年轻弟子们傲慢不把同道放在眼中的迹象……他要趁着祸事还没有酿成之前，杀鸡儆猴用重罚，给其他人一个警醒。
不然得罪了胡僧和朝廷的现在，有任何疏漏，他对不起的可能就是祖师爷了。
“谁要是敢替他求情，就一并逐出师门。”
这句话彻底断绝了那两名年轻弟子的希望。所有人不敢再求情，纷纷低下头去。
寂静笼罩着整个宝库。
莫渊注视着这一幕，他看见那两个年轻弟子的手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几乎都破了皮渗出血，可见他们对龙虎山的感情有多深。
“掌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我已经说过了，谁在求情就一起——道友？”掌门恼怒转身，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在他说出那种威胁后还敢求情，结果话说一半，发现求情的人竟然是莫渊！
莫渊平静地继续说：“一个人犯错，自然该受责罚。但错不至死，罚不该绝。我想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况且他们二人之错，也是错在太得意自己的出身和宗门，以至于瞧不上其他同道。这样的弟子，需要教导，但也不必因此就断了师徒缘分。”
“今日是小错，明日就会铸成大错。他们今日得罪了道友你，如果不是道友不计前嫌，我们龙虎山一定损失惨重。可见犯错本就不区分大小。”
莫渊摇摇头，说道：“胡僧留下的祸患不小，你们龙虎山如今正是需要凝聚人心的时候，何必自断臂膀？”
掌门沉默下来。
那两名年轻弟子依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但他们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起来，充满了期待。
莫渊的那番话既给他们求了情，又给了掌门一个台阶下，接下来只看掌门是否愿意收回成命了。
没想到他们得罪了莫渊，对方反而大度不在乎。这种宽广的胸襟，不禁令两名弟子更加羞愧起来。
掌门的目光在两名弟子的身上巡视，最终他叹了口气：“我可以不赶你们离开，但惩罚依旧不可免。你们二人，去面壁思过一个月，好好反省。”
“多谢掌门！”
两名弟子如蒙大赦，连连磕头。等他们站起身时，眼眶都红了。
“你们真正该谢的人是我吗？”掌门恨铁不成钢。
那两名弟子立即转向莫渊，深深作揖：“弟子对前辈多有冒犯，还请前辈恕罪。”
“但愿你们能知错就改吧。”
“弟子谨记前辈教诲。”
此时此刻，他们的态度变得恭恭敬敬，不敢再有半分不满。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莫渊也觉得是自己该离去的时候了。
但他刚准备说话，掌门抢先说道：“道友先别忙，适才情势危急没能好好的打招呼，还让你看了场笑话。不如不急着走，留下来让我们龙虎山尽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也好。”莫渊想到他还需要在龙虎山进行修行，点了点头同意了。
掌门喜出望外，和其他长老们一起带领莫渊走出宝库，众人一路往前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