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岛前的最后一夜。倒计时最后六小时。
德拉科仍然留在哈利走之前搭好的露营帐篷里，外面只有风吹过时带起的轻微的响动声，断断续续有一些难以辨别的杂音，他恍惚间好像听到了飞机降落在小岛停机坪的轰鸣声。
快要离开了。
此刻露营桌的桌面上铺满了拍卖会折页和最新收集的各种新闻，里面除了出发时带来的麻瓜报纸和资料，还有猫头鹰不远万里送来的魔法界的最新消息。
德拉科发现哈利确实把一切都按照他喜欢的方式布置好了，惬意的晚风、宁静的夜和帐篷里温暖的灯光让他能整理好已经有些混乱的思绪，强迫自己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好准备。
德拉科吸了吸鼻子，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白天给自己施了幻身咒之后，他已经把岛上里里外外的地方都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哈利的半点踪迹。原本已经告诉自己不用再纠结于此，但是他隔几分钟还是会想到哈利背后还没完全消失的伤痕，外加那天清晨自己睡醒时已经空了一半的床铺。岛上没有踪迹，也许哈利已经幻影显形到其他地方去了？这么响亮的声音应该会把自己吵醒才对。
哈利应该走得很匆忙，他甚至拿错了魔杖，德拉科在需要施放幻身咒之前才发现留下的居然是哈利的冬青木凤凰羽毛魔杖，而自己的魔杖已经不见。
德拉科尝试着挥舞了一下哈利的魔杖，几秒之后，魔杖轻轻颤动着，传递给指尖温暖的反馈，仿佛是在和不是主人的新使用者打招呼。
看起来并没有被他的魔杖拒绝。德拉科用闪回咒查看了哈利最后一个施放的咒语，是“鲜花盛开”，此刻桌脚的花朵正印证着它的来处。
也许离开前也没有发生激烈的搏斗。
在快速阅读和默记资料的过程中，德拉科的目光偶尔会从层层叠叠的书页上游离到透明的帐篷门口，似乎在期待一个奇迹的发生。期待救世主满身都是水或者泥巴地出现在门口，然后大声嚷嚷着自己掉进湖里或者掉进猎人猎鹿的陷阱里了。
正如纸条上写着的“在清晨时回来”，再过几个小时就是离岛的最后一个清晨。
当然这样的场景只会出现在想象中。
没事的。德拉科宽慰着自己，圣人波特一年级就能勇闯活板门下的重重关卡、二年级勇闯密室、此后的魔法部之行、神秘事务司、逃亡也是不在话下，此刻既然已经成年，还获得了傲罗资格证书，不辞而别也许是……家常便饭。
没有告别就是不必挂念，不必挂念就是彼此平安。
德拉科快速扫过麻瓜报纸的新闻标题《发布会大获成功——两大巨头家族强强联合》，这是一篇详细记录了新品发布会的稿件，“在公开表达了对现任首相的不满之后，广受年轻人喜爱的怀特家族的新品在昨日晚在大众面前亮相，除了在实用性方面紧密契合人们的日常生活需求，品牌所表达的和谐的价值理念也让人耳目一新……人们对其的高预期推动了股价的持续上涨。”
说实话，此刻德拉科对麻瓜商界的风起云涌并不是很关心。
他原本可以提前归还露营器材，然后舒舒服服地在宾馆里度过最后一夜，但是此刻他还在这里，大部分时间托着下巴像是在发呆，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新闻上，然后让自己的大脑快速思考出一个闯入商界巨头家族的方案。
但是似乎有别的闯入者提前打断了他的思考。
“哥哥。”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帐篷门口。
亚历克斯。
似乎是为了表现此刻来访的严肃，亚历克斯似乎是思考了一番旋即改口：“马尔福先生。”他还穿着睡衣，脚上却换上了白天一直穿着的运动鞋，手上除了提着照明灯，还带了一把小型的猎枪。
小小的鞋上沾满了泥巴和水，看来为了在树林里找到德拉科的帐篷走了不少路。
德拉科把桌面上的资料拢在了一起向前走去，“你怎么来了？怎么没和爸爸妈妈一起？”
“我趁他们睡着偷偷溜出来了。”亚历克斯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因为——我觉得你白天跟他们说波特老师已经约了一条船先走了是在撒谎。”
“……”德拉科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他没有走，对吧？你明明看起来精神恍惚，脸上魂不守舍的。”亚历克斯仔细端详着德拉科的脸，似乎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推断。
“不必过于担心。”德拉科无奈地回答道。“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你的意思是？”亚历克斯挑起了一条眉毛。
“也许他有自己的想法。”
“可是自从他请假不进行壁球训练之后看起来伤痕累累，我看到了运动服下面的疤痕。”亚历克斯不依不饶，“一个教练为什么会受这样的伤呢？”
德拉科微微张开了嘴，但却没有说出任何话。
“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呢。”亚历克斯把猎枪扔到了德拉科的手里，叉起了腰，“原来你也不知道？你很爱他吧。”
德拉科内心浮起一丝被拆穿的恼怒，却又被这个还不到他肩膀高的孩子最后一句话呛到。“乱说话是孩子的特权，我原谅你的童言无忌。”德拉科偏过头波澜不惊地回答。
“你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亚历克斯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话剧老师教的哈姆雷特看恋人的眼神和你看他的眼神如出一辙。”
“不是……还不是。”德拉科听到恋人两个字内心一动。也许哈利在病床上说出的那几句话并不算什么承诺。
目前他们是什么关系？前死对头？校友？临时搭档？亲过？他无数次想从其他途径企图寻找一些确定性，却又能很快因为别人的几句话而动摇。
熟悉的患得患失的心情向他涌来，手臂上的黑魔标记在挽起的衬衫袖口边缘显露无疑，这个魔法留下的痕迹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清除。虽然作为纯血马尔福家族的后代，德拉科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不惯一些人和被另一些人看不惯中度过。但是唯独哈利的想法他是如此在意，要是哈利的想法能和黑魔标记一样清晰明了就好了，他愿意伸出整条手臂让他画一个新的标记。
“也许我们可以再找找。”亚历克斯挽起了裤腿，“在遇到你们之前我一直对未来充满恐惧，我觉得长大就会和那些无聊的大人一样了。”
“那遇到之后呢？”德拉科把猎枪扛在了肩上，同时提起了便携灯，拉起了亚历克斯的手向帐篷外走去。
“虽然你在某些问题上的撒谎技术很菜，但是我觉得如果能成为像你们一样的大人——还不错。”亚历克斯期待地望着被黑夜笼罩的林间，“我听说很多动物喜欢在夜间觅食。”
“波特也喜欢在夜间乱跑——或者他随时都会乱跑。”德拉科轻叹道，他没由来地想到之前自己嘲笑一些斯莱特林的情侣在公共休息室天天啃来啃去然后问一些愚蠢的问题，比如你爱不爱我，这样的问题。
再闻已是曲中人，这可能是和月亮一样永恒的问题。